「賞花……」姜離苦笑一聲,道:「幫我轉告皇上,等微臣身子好了就去。」
「好嘞。」蕭秀明辦完事,站起身道:「案子送到了,指揮使若沒其他吩咐,屬下就先回宮了。今兒個宮裡熱鬧著呢,弟兄們忙不過來,催著我呢。」
姜離點了點頭,指著一旁的禮盒道:「多謝老蕭,順便把這份薄禮帶給太后罷,若是太后問起來,就說我養病疲乏,行動不便,無法親自到場祝壽。」
「行,記下了。」蕭秀明說著,便拿了那禮盒,小跑著走了。
一番事情忙完,姜離又獨自坐了一會兒,愣是沒什麼動彈。
一直在門口悄悄站著的人終於是等不及,推門走了進來,臉上的半截面具閃了閃,道:「二少爺。」
姜離轉頭看向他,冷聲道:「邊子濯呢?」
「世子殿下去了有一會兒了。」元昭如實答。
姜離嗤笑一聲,又問:「這都快入夜了,他也該走了罷?」
「不知道。」
姜離又不說話了。
元昭知道姜離在拖時間,腦子裡面忽的想起今日張哲同他說的話,徑直走上前來,躬下身,垂眸道:「二少爺不好走路,屬下背您去。」
「背我?」姜離勾唇笑了,冷聲道:「怕是擄我去罷。」
元昭道:「張哲說,二少爺若是拖著不去,屬下直接帶你去就行了。」
姜離臉一下子黑了:「你們——」
元昭也不管他,兀自蹲下身來,露出自己的後背,道:「走吧,二少爺。」
姜離:「……」
夜色漸深,不一會兒,一襲身影便悄無聲息地躍出了府,元昭馱著姜離,足下輕點,如燕般的身形直直往城外掠去。
元昭的輕功僅次於邊子濯,卻比姜離好了不少,一路上,姜離一言不發地趴在元昭背上,側頭看著腳下飛掠而去的皇城。
中秋佳節,整個瞿都城內燈火闌珊,每個亮起的櫥窗,便是一桌守夜的團圓人,那燈火雖細微,但星火點點,好似匯成了地上銀河,落到了姜離的眼中,惹的他眼眶發燙。
此去經年,當年邊拓餵他吃的月餅,甜甜的五仁香仿佛依舊迴蕩在舌尖,輕輕一嘗,便是如夢似幻,恍若隔世。
他曾經因為好吃,嚷著要讓邊拓多餵他幾塊,少時的貪戀在此刻成了形,姜離品著回憶,在元昭看不見的地方輕輕嘆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
片刻後,元昭終於落了地。
這是瞿都城外一處略高的小山崗,邊子濯當年被押送回瞿都,再次放出來的時候,他便將邊拓僅剩的遺物都葬在了這裡,做了邊拓的衣冠冢。
濃濃的夜色中,衣冠冢旁微微亮著一盞燭燈,邊子濯正坐在地上,背對著他,手邊是還未開封的幾壇酒。
元昭將手中的月餅食盒輕輕遞給姜離,然後輕手輕腳地退到了一邊。
姜離抿了抿唇,終是抬了步子,慢慢走了過去。
他默默走到衣冠冢近前,蹲下身,將那盒月餅放在邊拓牌位的前方,輕輕揭開食盒的蓋子,然後忍著身上的不適跪下,對著邊拓的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
從始至終,他與邊子濯,沒有說一句話,就連一個眼神交集都沒有。
他們一坐一跪,分明離得那麼近,彼此之間卻像是隔了一個看不見的牆。
整個山林寂靜如風,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邊子濯先開了口:「身子好些了嗎?」
姜離淡然道:「勞世子掛心,如你所見,能勉強走路。」
「既然還沒好全,就別跪著了。」邊子濯看了看他,伸手將其中一個酒罈子推到姜離面前,道:「來,陪我喝點。」
姜離看了看那個酒罈,道:「張哲不讓我喝……」
「你那壇是水。」
邊子濯說著,拍開自己面前的酒罈,一股子酒香霎時間溢散出來,只見他想也不想,拎著壇口便對嘴灌了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