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那麼疼麼?
她見他想扶自己的下頜,結果伸手碰了下皮肉就疼得不行,有些半信半疑,於是半撐著手臂抬起另一隻手去碰他的下頜,想學著試一試。誰知道指腹方觸及男人的面頰,就換來梁彥好更為慘烈的叫聲,「啊!不行不行……」口水滴滴答答地掉,掉了一地,「別碰我……嗚嗚嗚……真的好疼。」又苦著臉沖她搖了搖頭。
呼衍容吉都沒想過他會來,盤著腿坐在原處,問,「ЧисаяминийнэрийгдуудсанууБисонссон。」(你剛剛是不是喊了我的名字?我聽見了。)說完覺得他肯定聽不明白,便學著他們漢人的語調念了聲,「容吉。」再伸手指了指自己。
梁彥好有些手忙腳亂,聽見她問話,心裡急,但是嘴裡答不上話,一開口,眼淚就往下掉,跟個娃娃似的,太丟人了,所以支支吾吾也沒句完整的話。
女人很寵他,不知道為什麼,看他這幅可憐兮兮的模樣,會莫名覺得心裡很暖和,見他半天處理不好,乾脆扶著牆半站起來,跨過地上的那匹死豹子,走到他的身邊,伸手幫他把下頜扶住。
「ЧиYнэээрэнэгюм。」(你好笨啊。)她的臉逐漸湊近,而後輕輕吹了吹他覺得疼的地方,就像哄摔疼了的小娃娃那樣,哈出熱氣,暖暖的,吹得他耳根又紅又熱,「Хэрэваяарчбайгааболбуцаажθгчболоуу」(要是著急的話,我幫你弄回來?)
她以前有見過阿兄給脫臼的羊蹄掰正,好像也就是讓那羊往地上一躺,再踢兩腳就好的事情,沒有多難,於是她想,給梁彥好把下巴接上,也就是用點力氣往上拍兩回的事情。
梁彥好聽不懂,他只覺得呼衍容吉肯定不會害自己,便不想就點了頭。
「ДарааньзYгээрлдуулгаварайбайж,θдθлжбологй。」(
那你聽話啊,別動,很快就能好。)女人忍著背上的疼痛從地上跪立起來,仔細謹慎地抱住了梁彥好的腦袋,抱得緊緊的,就怕一時失手給他弄疼了,也不管渾身的腥臭味快把他熏吐過去,就用兩隻手交叉著繞過他的下巴,慢慢地摸到了他耳朵下面脫出的關節處。
做這種事情一定要趁其不備嘛,不然就是疼痛加倍。
所以她說,「梁彥好。」標標準准地喊他,這招特別有效。他怪死了,就喜歡聽自己喊他的名字,一喊完人就老實。
他正襟危坐,鬆了抓在她手臂上的手,安心地等她來。誰知道等來的是她一回兩回三回,四五回的輪番嘗試,「啊!啊啊——」疼得他坐在原地大叫,哭得那是一個梨花帶雨。偏偏信她,覺得她能把這件事做好,所以除了喊痛,其餘的一聲不吭。
直到半盞茶後,他聽見一聲清脆的「咔塔」聲,下頜關節傳來一陣讓他頭皮都發麻的劇痛後,嘴巴終於能動了。
「你……」他一能動便轉過身去看她。這段時間總是和大家一塊兒相處,鮮少有與她獨處的時機,所以他覺得當下尤為寶貴,「是我喊你的,他們和我說你在這裡。」解釋完又老老實實地重複了一遍,「容吉。」
必須要承認,再怎麼相似的讀音,用漢話和胡語念出來都是有細微差別的,漢話的語調很強烈,像在唱歌,呼衍容吉還從沒聽說過有人能把她的名字念得像一首歌。
「Хэиядраадунмаарсанагдаадбайаарньнадайжааанэвчи。」(不疼了就陪我躺會兒吧,我好累,想睡一會兒。)呼衍容吉並不是那種很喜歡訴苦的女人,也不喜歡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可能年青的時候會在意這些東西,不過現在覺得這些已經不重要了。她單純覺得,有個人能陪在自己身邊,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ХэрвээчинададгараасунгавалбYрдээрбайбайсан。」(如果你願意借只手臂給我,那再好不過。)
這裡絕對不適合被人拿來當床鋪用,他嫌棄得厲害,眉頭皺緊了又鬆開,聞了兩下要作嘔,又努力忍住,「不能換個地方麼?我難受。」男人垂眸,看見她已然自若地躺下,靠在自己的大腿上,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罷了,今日聽你的。」
一身的華服肯定是不能再要了的,這會兒沾上他們三個的血,誰來也洗不乾淨,梁彥好還挺喜歡這身的。事實上每件能被他穿上身的衣裳他都喜歡,他樂忠於當花孔雀。
花孔雀……也不知道呼衍容吉會不會來欣賞。
他還不想睡覺,儘管今日的辛苦已經超越了他過往的二十餘年,但他還不至於累到閉上眼睛就能睡著的地步。男人閒來無事就喜歡看她,可能是因為她太好看了,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梁彥好的兩顆眼珠子幾乎長在她身上。眼下時機又正好,只有他們倆,所以他自然地轉過頭,偷看她,趁著黑,趁著四下無人。
成年之後,大多數人都會失去做這種簡單小事的情趣,細心地觀察一個人,愉悅地享受片刻寧靜,和喜歡的女人什麼都不做,也不說話,相互依偎著躺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
也許可以牽手。他突然哼了聲,哼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好事,便忽然窸窸窣窣地動起來,要去摸她的左手。
女人閉著眼睛聽見了,把腦袋往他邊上湊了湊,接著乖張地把手放進他的手心裡,被他緊緊地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