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了,人命要緊,你就留在這裡看家,等過幾日我們再團聚。」章絮一點兒不帶猶豫,才決定,就從地上爬起來,扭頭要去收拾那些隨身的物品。
勸不動她,那只能抓著劍客說,「我娘子她夜盲,太黑了眼睛看不著一點兒,你走山路的時候多休息,別給她哪兒磕碰到了。」
光嘴上說還不夠,趙野一想,忽然記起關逸就是個實打實的鐵光棍,他懂個屁的女人,就他那馬馬虎虎的樣子怎麼可能照顧得好自個兒的娘子。於是轉回頭去翻,把之前買來的厚麻布取出來,粗糙地纏出一身還算結實的披風,把章絮從頭到腳裹了個嚴實,生怕她夜裡吹了風。
「你確定知道路怎麼走?」趙野嘴上與他問話,但兩隻眼睛是完全不看的,把他丟在一邊,不管不顧,手上只忙著把那些防身的匕首啊,弩箭之類的玩意綁綁好,讓她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這關心愛護娘子的誇張程度,實在叫關逸嘆為觀止。
「你就放心吧,那路我閉著眼睛都能走,要章娘子真在我這兒出什麼事,我關逸把這項上人頭給你。」
「誰要你的人頭。」趙野知道這人他是留不住了,這麼多人都在看,也沒法兒多說點黏黏糊糊的話,就只能用藏在黑暗中的右手偷偷地握了握她的手,叮囑道,「路上注意安全,我們儘快趕過去接應你們。」
「誒!章娘子,快上來吧,我背你。」劍客特意找了個布條把吹雪掛在脖子上,好空出後背給她,「帶上你,這山路就得走三個時辰,若是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趴我背上安心地睡一晚,等處理完這茬兒事兒,咱們走過了這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我單獨請你們倆下館子去。」
章絮沒接話,她視線一碰到純黑的地界,就會被吸進去,得緩好久才能重新捉到光亮。所以這會兒佯裝鎮定地踏著碎步往前邁了邁,走到劍客身後,半蹲下身靠了上去。
閉上眼睛就不會害怕。她這樣告訴自己。而後伸手圈住了關逸的脖子,緊緊地摟著他,白著臉開口催,「快走吧,再晚些就遲了。」
「好,章娘子扶穩了。」關逸反手勾住她的腳踝,回頭向眾人道別,接著運勢起輕功,眨眼便消失在無邊的黑暗中。
第87章
野風在耳旁呼嘯,儘管章絮被包得嚴嚴實實,寒意還是逐漸地從手心、腳丫子處開始往內侵襲,不過半個時辰,就已過膝。
她沒有睡著,一直靠在他背上假寐,又或者,因為脖子始終不正地靠放在他肩膀上,時間一長就會發痛,所以逼得她隔一段時間就得抬頭轉動轉動脖子。
關逸以為她會睡著。他自認為自己的輕功已經使得夠穩當了,這是他這麼些年來趕夜路趕得最慢的一次。可當他察覺到章絮第七次在自己背上小幅度地翻動後,還是沒憋住,驀地開口同她說,「你不睡,趙兄弟知道了要說我。」
章絮沒接話,只微微低頭,張了張一直緊咬著的牙關,松松臉頰肉,琢磨著這樣或許能不被他發現。
她有些怕關逸,特別是這會兒單獨和他相處。儘管其他人和劍客相處得都算融洽,可她忘不了關逸曾經刺向夫君胸口的那一劍。
「……還很久麼?」她的聲音特別細,又輕,被風卷著跑。
「久。」言簡意賅。
但她有些等不了,半張著嘴支支吾吾了半盞茶的功夫,深吐一口氣與他老實交代,「能不能放我下來休息一會兒……我腿很麻。」
講起來有些不尋常。說趙野每日晚上都當著大伙兒的面給她揉腳丫子,也不管別人在不在乎。那些浮腫揉散了,她夜裡才好睡。但今日沒人管,她真難受起來了,自己又夠不著。
「……很嚴重麼?」劍客蹲下身打算靠棵樹邊上把她放開,好讓她有東西可以扶一扶。哪知道手一送,她就直接栽倒在林子裡,腦袋往樹幹上撞個大包。
女人跪趴在地上疼得沒忍住,輕叫了一聲,叫完反應過來,連忙皺著鼻子開口叮囑他,「你別動!別靠過來。」然後抬手去揉方才撞出的大包,又等稍微緩和些再翻過身子去捏已經沒什麼知覺的一雙腳。
劍客知道分寸,他不但不湊近,還抱著吹雪退到了他們之間常保持的距離,一個半臂展外,安安靜靜地等她處理好一切。
野風還在呼嘯,時而從身後吹來,掃過她的後腦勺,再凌冽地往她的衣領里灌,灌得她直打哆嗦;時而從前方,貼著她的面龐,能把兩鬢的碎發都給她梳理乾淨。
「還疼麼?」劍客聽見她那邊的動靜聲變小,便突然地開口,撞破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