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距阿柿開始刺繡,已經過了一段時間了。她的表情已經從無聊睏乏變到焦頭爛額,眉心那顆的小小圓花鈿蹙了起來,一張小圓臉板得要多緊有多緊。
少年看著她這個樣子,心中好奇地望向繡棚,隨後稍地一愣。
錦布上,一團糟。
小娘子模樣十分專注,卻繡得毫不得章法。那針就像不聽使喚一般,明明錦布上已經畫好了繡樣,照著繡上就好,卻怎麼都繡不出條像樣的線。
她自己也是一臉的不滿意,沒繡好便挑了線頭重新繡,次數多了,就將錦布弄得千瘡百孔,可重新繡上去的卻還是一團亂麻,到處都是線頭疙瘩。
實在有些慘不忍睹。
少年終於問出了聲:「你不會針線?」
她做起其他事來,分明心靈手巧,聰慧極了。
「那個……」
小娘子心虛模樣地斟酌著,「不能說是不會,只是沒那麼擅長……」
怎麼看都像是在嘴硬。
被小郎君看著,她捏針的手指更用力了,愈發繡不好。
在又拆掉了一條繡線後,她看起來更加憂愁了。
「昨日聽問事家的娘子提起,不久就是這兒的秋日祭祀了,我恍覺要到八月,就想趕緊縫製一個繡著五彩蝙蝠的眼明囊,到時候去盛柏葉上的朝露,給陸小郎君拭目。可誰知道,一隻蝙蝠會這麼難繡,眼睛這裡怎麼都繡不圓!」
看著她指尖上被針劃傷的多道細痕,少年向她伸出手,要過了繡棚,隨後端坐在她的身旁,照著畫好的繡樣,不徐不疾繡出了蝙蝠的眼睛。
小娘子在一旁看得屏息凝神,兩隻黑溜溜的圓眼睛睜得老大,就像條在眼前枝頭看到了只停落蝴蝶的小狗。
少年是會用針線的。
他在外行軍時,衣衫有了破損,都是自己在閒時縫補的。
此時,他繡出的每個針腳都十分端正平整,毫無瑕疵,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但刺繡畢竟不是縫補,想要繡得精巧,還是需要精妙的技法才行。少年從未學過,繡出來的那隻蝙蝠眼睛就過於平實、缺了些有趣的生機。
阿柿看著看著,就忽然技癢一般、興致勃勃沖他伸出手,要給他繡的蝙蝠眼睛「畫龍點睛」。
結果剛拿過繡棚沒用幾針,她就弄巧成拙,幾乎要把小郎君的刺繡毀掉了。
李迎未和李逢羊拿著他們寫好的字來給小陸兄長看,自然便也看到了繡棚里的刺繡。
李逢羊站在旁邊,似是忍了又忍,最後還是出了聲:「能讓我來試試嗎?」
接過繡棚後,他用了寥寥幾針,就將蝙蝠的那隻眼睛救了回來。
緊接著,針線又在他手中翻飛了片刻,另一隻眼睛便也成了型。
那繡工如鏤月裁雲,簡直稱得上窮工極巧,只有富有天賦又勤於練習的人才能繡得出來。
這屋子中對此最意外的,便是李迎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