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她揚著臉,分明是在質問,但用錢九娘子吳儂軟語的聲音慢慢說出來,便又像極了撒嬌,「什麼叫』我們幾個人『?你又不是沒有可以去的地方,為什麼也要去於伯的屋子?」
「我雖對他動了手,可我手中有數,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甚至連疼都不會有。至於稱呼,」盧梧枝神情頑劣無恭地對著於管家笑笑:「我便不能喚您為於伯嗎?」
於管家趕忙躬身,口中卻只接連道:「老奴不敢。」
盧梧枝卻如同聽不懂於管家的話中意:「那就太好了,請於伯快點帶我一道回去。」
他語氣歡快:「除了您那兒,我也沒有別處可去了。祖母年紀大,受不得驚嚇,我總要在外面將這傷處理妥了、把我夜裡還跟表哥相遇過的事遮掩過去,才能再回去拜見。」
因盧梧枝站在晦暗處,剛來的於管家沒看到他的傷。此時,肆意威脅著人的少年邊說邊將小臂舉起,那片比剛才又多了些紅腫的傷口,讓於管家也驚了一跳。
這要是再不清洗上藥,只怕明日就要去請瘍醫了!
於管家看了看世子,見如月下瓊枝的小郎君不置可否,他便自己定了主意,向盧梧枝再次拜道:「既然九郎君如此說了,那便也請隨我來,我去為您找些傷藥。」
——
一路上,盧梧枝「於伯長、於伯短」地不斷喊著。
可等於管家為他端來了洗傷的清水、拿來了傷藥和白布,盧梧枝卻恣意無拘地坐到了這屋中唯一的臥榻上,將受傷的手臂往身後一藏。
「阿柿。」
他看向正站在陸雲門身旁、小口小口喝著銀盞中熱騰騰驅寒茶的小娘子,喚出了這個他在路上已經聽於管家叫了好幾次的名字。
「你該來給我上藥了。」
阿柿從水汽中抬抬眼睛:「我都說了我不會。」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
倚坐在臥榻邊,盧梧枝頭頂束髮的錦帶刮到了勾住帷幔的鉤子,他便乾脆扯下了髮帶,一頭還有些卷的烏髮全披了下來。
再加上他的臉上還有幾道沒被擦乾淨的煙燻灰,看起來更像是只髒兮兮的難馴野貓了。
他亮著他隱有金色的眼睛,對著小娘子仰面:「難道你就不想試試嗎?能隨意給別人上藥包紮的機會,也不是每日都有的。」
他盯著咬住銀盞邊緣、明顯開始動搖的小娘子,嘴角的笑一點點變大:「就算你做的不對,我也不會怪你,到時,再讓叫於伯或旁的寺醫來就是。」
小娘子看了眼坐榻上垂眸不語的陸小郎君,將她喝了一小半的銀盞遞到了他的面前。
「我已經試好了,不燙不涼,剛好可以入口。」
隨後,她眨動著她亮晶晶的圓眼睛:「我去玩一玩。」
說完,她也不等小郎君說好或不好,轉身就走到了盧梧枝那邊,用帕子沾了沾於管家煮好的藥水,看起來毫不精心地開始給盧梧枝擦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