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媽媽說完後,盧梧枝仍舊沒有出聲。
過了須臾,他伸出手,在一旁不停掉著眼淚的小娘子的臉上抹了一下:「你哭什麼?」
「我也不知道……」
小娘子攥著手裡的茱萸囊,剛縫放進去的茱萸粒沙沙作響,「就是……」
她抽泣了一聲。
「心裡難過……」
盧梧枝捏著他指尖上濕漉漉的眼淚,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
忽然,他開口問她:「你陪我去嗎?」
對上小娘子抬起來的眼睛,他說:「在那裡站上三天三夜,實在太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得住。不過,要是知道你在看著我,我應該就不會倒下。」
他說得那樣可憐,裝成心腸軟的小娘子當然是想也不想就點了頭:「好。」
直到這一刻,佘媽媽才將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溫和地同她講了隨同前去的規矩。
阿柿一臉認真地聽著,不停地點頭應著聲:「我會離他遠遠的……也不跟他說話……」
她也的確做得很好。
自盧梧枝在游醫的屋門前站定後,那群髒兮兮的孩童很快像之前一樣圍了上來。但盧梧枝跟盧三郎不同,他野慣了,完全不在乎巷子的髒臭,隨便孩童們摸摸拽拽。
但看到他一直被吵嚷、被擠著,坐在巷尾馬車上的阿柿走了下來,懷裡抱著一籃子的點心,當著孩童們的面,吃得極香甜。
她這樣貌美的小娘子,又拿著他們少能吃到的點心,自然引起了孩童們的注意。有一個咬著手指的女童湊了過去,誇了她一句好看,立馬得了一大塊點心,孩童們見狀,馬上又靠過去了幾個,靠著嘴甜誇她,得到了更大塊的點心。
這一下,孩童們蜂擁而上,翻著花樣地圍著她說好聽的話,誰也沒有再去理睬盧梧枝了。
而盧梧枝聽著那邊熱鬧的動靜,幾乎都沒感到半點枯燥,一眨眼便渡過了大半天。
而入夜以後,戶戶閉門,孤立巷中的盧梧枝剛有些心中枯冷,馬車邊上的小娘子便挑起了一支高高的燈籠,對著他晃呀晃呀。
第一夜,第二夜,第三夜,那燈籠都未曾熄歇。
雖然她似乎並沒有時時刻刻都在那裡,但也幾乎一直在了。
就像他說的,望著燈籠的火光,看著火光下晃著燈籠的小娘子,盧梧枝就能撐得下去。
可第三夜的末尾,天突然下起了大雨。
許久滴水未進的盧梧枝剛喝了幾口雨水解渴,雨便又結了薄冰,如細碎的冰雹,扎進面色發白的少年的發間。
盧梧枝晃了晃,卻見那盞被暴雨打滅了的燈籠忽然又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