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她神情平定向銅鏡望去,卻發現鏡中棋局有異。
異因正是陸扶光剛才的那手「平五七」。
為什麼是「平五七」?
陸品月想不通。
兩人此前幾手分明一直纏在左上,如今白子卻突然從下方小飛。
在陸品月看來,這手棋百無一用,只可能是胡亂下出來的。可它卻刁鑽地將她之前想好的、後面要下的五六步棋的全打亂了。
「戌兒百日宴前,世子並不在他長安的小院中。」
小郡主突然又說話了。
陸品月猛地抬眼,怕被發現她的窺鏡,卻見小郡主說著話時、雙眼仍舊合著,只額間頰側所描的鮮紅艷得扎眼。
「當時,長安城豌豆瘡猖獗,世子也在他時常代課的那間書院中染上了此症。不願波及從未得過這病的於伯和鄰里,他便跟書院裡幾個家中人口許多的小兒一起去了城外的醫廬養病。等他回家看到品月阿姊的那封信時,確已過去了一段時日。」
小郡主閉目說著。
「那時世子大病剛愈,人虛弱得很,腕力尚不足握筆,卻還是回了口信,承諾百子圖會在戌兒百日宴的當日送到阿姊手中。
但之後,見阿姊仍催得急,他不願剛生下戌兒不久的阿姊總為此事勞心勞神,於是不顧於伯勸阻、不分早晚地作畫,總算是提早了幾日將畫畫完了。
可如此力疾從事,他的身體根本撐不住,剛將百子圖送出去,他便又病倒了,纏綿病榻許久,直到過了冬才好……」
小郡主的語氣沒遮掩,因此陸品月這會兒聽得分明。
說來說去,仍是小娘子的那些心思。
因為她沒能記住那百子圖里兩個小兒的模樣,小貴人便覺得她心儀的小郎君沒有被重視,所以在這裡長篇累牘地為他抱不平。
「我那段日子……的確做得不好。」
忽如芙蕖褪色,陸品月垂首輕嘆,一副自責又難過的病西施模樣。
「生戌兒時……」
她抬頭看了眼陸扶光,眼神中閃過猶豫,但片刻的欲言又止後,她還是繼續出了聲,「本不好說與還不曾婚嫁的小娘子……可是……我……」
只一個「我」字,她的聲音中便隱隱地有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