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緇求了醫工,終究還是將段郎的腿鋸了。
她想,只要能保住命,就算少了一條腿,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沒用。
鋸腿造成的傷口又發爛了,爛得更凶、更快。
段郎整日整日地高熱,神志不清,只有喝了藥後才能稍微退一退熱,咽下些湯飯。
見他們已經掣襟露肘,醫工開了口,勸她不要再為此事花錢了。
他說,治不好了,如今不過就是用錢買藥、用藥吊命、拖日子罷了。
可她說什麼都不肯放棄。
她還再給段郎買藥。
沒有錢,她可以去賺。
可就在第二天,她看著段郎用藥後睡下、背著蓋住大郎和二郎的竹筐出門給富戶漿洗衣裳。回到家,見到的便是段郎已經僵冷的屍體。
他用盡全力從榻上摔下,將腰間的帶子系掛在門栓上,自縊了。
如果沒有打開瞿小郎君的那封信。
如果沒有下毒害死那些能將她護送到長公主身邊的人。
如果二十多年前,她在被長公主救了後的第一刻就喊出她不是花緇……
「瞿玄青,你見到的馮先生……」
全說了吧。
二十年多前,從她謊稱自己是花緇開始,謊言便如綠礬油般一層層灌滿了她的身體,在這數年之間,腐蝕盡了她的筋骨肺腑。
她苦苦地用皮囊裹著它們,即便謊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脹得仿佛隨時都要將她撐得爆開,她還是不肯讓它們流出去一滴。
但現在,她們將她的皮囊捅開了。
也好,也好。
憑什麼要她一個人承受這些。
這些秘密對她來說是纏身噩夢,難道對她們來說便不是?
也該輪到她們了。
讓她們都嘗一嘗她的痛苦……
「我不想聽。」
這種時刻,陸扶光卻出了聲。
「一個背主的叛奴,有什麼資格在我的面前,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我阿娘。」
「你怕什麼?」
花緇看著她,「你剛才刨根問底想明白當年的真相,如今我願意告訴你了,你卻連聽都不敢聽?」
「瞿錦葉妄圖顛覆大梁社稷,我阿娘領兵平叛,將無數百姓從戰亂水火中救出,這便是當年的真相。」
小郡主聲音冷冷,胸口卻不斷地起伏。
「你說謊成性,我阿娘對你有再造之恩,你卻對著她滿嘴謊言,如今又想污衊……」
頓了頓,她眉頭痛苦般緊蹙,又嘔出了一大口鮮血。=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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