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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沒過去多少年,可總覺得,那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了。

久遠到,偶爾會讓我以為,那些平凡而美好的,無憂無慮的回憶,都只是幻想。

遙遠,虛幻,像從未發生過。

唯有苦痛,才是真實的,堅固的。

回憶中那個燦爛明媚的孩子,是因為什麼事在開心呢?

因為吃到了糖果嗎?

因為被老師誇獎了嗎?

因為和父母一起出去玩了嗎?

可是,這些事,哪裡值得開心成那樣呢?

明明也沒什麼重要的。

原來,人的心智,那麼容易就會被摧毀啊。

每天,我只有三小時的睡眠時間,每天,我只可以吃一頓飽飯,每天,我必須在人前強顏歡笑,假裝自己還撐得下去。

對不起啊,燈塔姐姐。

我不僅沒有出人頭地,反而墮落成了攔路搶劫的匪徒。

這就是我的命。

只要我一天擺脫不了父親,賭債就會一天比一天膨脹,增長,變得無窮大。

哪怕我獻出一生的時間,沒日沒夜地搬磚、打工、搶劫,也經不起這種石沉大海般的消耗。

就在前不久,出租屋又被債主找上門砸了稀巴爛,我帶著一身的傷,跪下來哀求父親戒賭,可他卻對我說:「檀輕,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去黑市賣腎吧。」

「我這種老頭子的器官早就不值錢了。但你不一樣,趁你還年輕健康,抓緊把能賣的器官全部賣出去。」

瞧,這就是我的命。

原本,我已經答應了。

只要父親找到買家,無論對方想要什麼器官,我都給。

並不是因為我有多麼孝順,而是單純地,不想活了。

和十歲時一樣,我又一次,想要去死。

這樣的人生,毫無意義。

然後,我在凌晨的街道,遇見了路燈下的丘姰。

時光仿佛在八年後繞了個圈,帶著我尋回了燈塔。

岸邊那個影影綽綽的女孩,從此,有了具體的五官。

我終於知道,那天晚上自己為什麼偏偏對她心軟了。

在我還不知曉她是誰時,靈魂已經先一步認出了她。

原來,丘姰的姰字,讀作xún。

這個字,意為狂,狂妄的狂。

真厲害啊,燈塔姐姐的名字。

不像檀輕。輕賤的輕。

輕如鴻毛的輕。

我也好想狂妄一次啊。

我不想就那麼爛在泥地里。

如果能夠出售自己就好了。

賣掉器官,我可能會失去健康和生命。可如果賣掉我這個人,無非是成為奴隸。巧了,我最擅長當奴隸。

而丘姰,就是那個最合適的買家。

八年前,她救過我一次,八年後,她又救了我一次。

假如是正常人遇到這種情況,或許會展開一段美好的緣分,開啟一段浪漫的戀情。

而我,卑劣的我,骯髒的我,低賤的我,心中想的卻是,我一定,要傍上這個女人。

那條項鍊雖然昂貴,可遠遠還不清家裡的債。唯有傍上一個長期金主,才能真正解決我的困境。

雖然丘姰嘴上將未婚夫稱為該死的人渣。

可當她提起他時,語氣分明帶著濃郁的傷感。

她貌似灑脫地將他送的項鍊隨手丟給我,那幽幽垂下的眼眸中,卻是不舍,委屈,哀切。

她只是想通過丟棄項鍊,去報復那個令她痛苦、惆悵、深愛的男人而已。

可惜,她未婚夫好像並不怎麼愛她。

那就,換我來愛她好了。

一個情路不順、傷心失意的女人,是最好攻克的對象。

那些金葉子,那條金項鍊,那瓶白蘭地,全都可以隨手施捨出去,她必然會是個非常大方的金主。

當年我立志報答丘姰,卻不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哪怕榨乾血肉打工到死,也夠不到她的指尖。

可如果丘姰願意收下我做奴隸,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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