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興了,我看得出來。」
因為和路池認識多年,江清栩才清楚,路池寫在臉上的情緒,多半不是真的情緒。
路池下意識拍拍自己的臉,問:「我看上去很明顯嗎?」
江清栩點頭:「嗯。」
他一下一下摩挲著路池的手背,像是安慰,動作很緩:「當然,你不想說,就不講。」
「沒。」
路池搖頭:「我沒不想講,就是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是我這邊出了點問題,可能會牽連到你,所以會這麼問,想拉你一起避避。」
路池嘆氣:「是我家裡的問題,我爸媽來找我了,不想和他們見面。」
江清栩:「嗯。」
他沒有追問的意思。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點自己的故事,而江清栩以前和路止也聊過不少東西,大致對路池家中的情況有些了解。
雖然不多。
如果路池實在不願意談論這些,他先應了就是。
路池沉默幾秒。
他還是說了:「好吧,瞞著你也不好,我想想從哪裡開始說。」
「前因後果。」
他抬起眼:「我不清楚路止有沒有和你提到過,也許沒有。」
「不過,從初中到現在,你認識他也很久了,應該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雖然整天嬉皮笑臉的,嘮嘮叨叨地煩人,跟個笨蛋一樣……但說句實話,路止真的很優秀,非常優秀。」
江清栩知道。
路止這個年紀,名下已經有兩套房產了。
完全是靠自己打拼來的。
路池掰著手指,繼續組織語言:「小時候,路止就是大人們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爸媽什麼都給路止最好的,很在意路止的想法,一直按著路止的意思來……我是被忽視的那個。」
「就算路止做錯了事,挨罵挨打的也只會是我,不是他。」
路池吐出一口氣,笑道:「後來,因為一些家庭矛盾,我父母在我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
「我以為這樣可以分到一些關注。」
「可他們都想帶路止走,甚至為此吵了起來,沒人願意要我。」
「當時我就想,是不是我變得優秀一點,成績再高一點,做個聽話的乖小孩,他們就能正眼看一看我。」
江清栩抿了抿唇。
路池聳聳肩:「無需在意,這都是以前的事了,和現在沒什麼關係。」
「總之就是,最後我被我爸帶走了,路止跟了我媽。」
「也許是被他們逼得緊了吧,路止高中的時候,喜歡上了遊戲。」
「他開始無心學習,上課不認真,一天到晚地打,熬夜,第二天睡覺。成績退了很多,還和我說想打電競。」
「其實路止是認真的,他那個年紀,去打職業正好。」
「但大人不會當回事。」
「路止在一次考試里掉出年級前二十,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當時我爸媽快急瘋了,我爸還三天兩頭地過去,做思想教育,指責我媽沒帶好路止。」
「我媽肯定不認,路止也青春期,相互慪氣呢。」
「偏偏那天我放學沒有帶傘,在保安室里給他們打電話。我爸聽到是我,很不耐煩地掛了,讓我自己想辦法。」
「我淋著雨回去,但雨實在太大了,就到旁邊的商場門口坐著,避雨。」
「後半夜,雨一直沒停,我回不去,又冷又困,倒在外面,被好心人送到醫院。」
「家裡人聯繫不上,還是路止聽說我沒去上課,逃學打聽,最後跑過來把我接回去的。」
「當時路止手上沒錢付醫藥費,他不想欠別人太多,就打電話給我媽,可他們還是不當回事。」
「所以路止妥協了。」
路池說:「因為我,他把自己當時最喜歡的遊戲刪掉,再也不碰了。」
江清栩沒什麼表示,只問:「那Z現在?」
路池:「工作了,升職了,有錢了,硬氣了唄。」
「不過那個遊戲他的確不玩了,改打星境了,這個年齡,就算以後星境有了電競項目,他也參加不了了吧。」
江清栩:「摸摸。」
路池笑道:「你就嘴上說說啊?」
江清栩伸手,揉了揉路池的腦袋。
好吧,還挺軟。
他問:「然後呢?」
路池撇嘴:「然後,也沒什麼,路止不是有錢了嗎,然後我家大人就飄了,辭了工作。一個和朋友打牌迷上了賭博,負債纍纍,四處求人;一個出去瀟灑,跟一個騙子情投意合,被騙了感情和全部存款。」
「路止不肯給他們收拾爛攤子,他們就鬧回家來,發瘋要掐死我。」
「我第二天要高考,路止連夜報了警,把我帶到這裡。」
江清栩張了張口。
難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