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下的毒,但我無罪。」
老嫗昂首挺胸:「二十五年,我不敢暴露身份,甚至不敢再回娘家,只能隱姓埋名。」
「二十年前,有一批流民從北方而來,我便趁機落戶,改名換姓定居青州。」
「十五年前,我才進入青州亭打雜,靠著花家祖傳的手藝,得到了廚娘的夥計。」
「我任勞任怨,只需很少的銀兩,便願意做更多的活,從早忙到晚也不會多要月錢,青州亭掌柜果然很滿意,讓我留了下來。」
「我知道,光憑自己,想報仇雪恨不容易,更別提那時候他已經成為洪山書院的院長,德高望重,所以我在等,這一等又是十五年。」
「那陸彥和三天兩頭的來,每一次都打打罵罵,與他這畜生父親一般無二,每一次,我都恨不得直接毒死他。」
「但那太便宜他了,我花家三十二口人,他一條命怎麼夠。」
「所以那一日,我見陸家三子皆在場,便立刻下毒,可惜,最後只死了陸彥和,陸彥筠陸彥池撿回來一條狗命。」
「尤其是陸彥筠,那是陸家的繼承人,這畜生寄予厚望的嫡長子,可惜,他竟如此命大。」
「殺人償命,父債子償,天經地義,我何罪之有?」
泣血之言,讓公堂上嘈雜的聲音都安靜下來。
陸院長又驚又怒:「你要下毒,為何不直接毒死老夫,反倒要害我兒性命。」
「毒死你,太便宜你了。」
花趙氏大笑起來:「我要讓你嘗嘗白髮人送黑髮人,看著親人孩子慘死的痛苦。」
「你可知道,花家慘死後,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衙門將他們的屍首卷一卷,便丟到了城外的亂葬崗。」
「我找了好久,還是找不全他們的屍首,好不容易找到我那才兩歲的孩兒,他被燒得只剩下半張臉,長滿了蟲子,我想把他抱起來,可一動,他就散了。」
「陸鳴軒,你欺我花家無人,滅門之後再無人可以主持公道。」
「可天理昭昭,留下我這孤魂野鬼來索你的命。」
陸院長眼睛抽搐:「大人,這婆子已經瘋了,絕不可信。」
老嫗忽然轉身看他:「陸鳴軒,我詛咒你白髮人送黑髮人,陸家會在你手中終結,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我詛咒你不得好死。」
「從今日起,你將不得安寧,夜夜難眠,看著陸家一落千丈,人人踐踏。」
「老身對天發誓,今日所言絕無一句謊言,以性命為證。」
說完,她竟是一頭撞向柱子。
「快拉住她。」丁知府驚叫。
衙役左右出手,飛快將人拽住,再一看,老嫗卻已經口吐鮮血,七竅流血。
「她來之前就服毒了。」
第58章 洪山之死
顧清衍慌忙取出解毒丸, 想塞入花趙氏口中。
中毒已深的花趙氏,卻硬生生拽住他的手,用生命表示拒絕:「孩子, 老身已經活得太久, 我該去陪他們了。」
「老人家……」顧清衍心底說不出的難受,手指一顫, 到底沒有強行用藥。
花趙氏嘔出兩口鮮血, 毒入心肺, 雙目蒙上了陰霾。
人群中,她靠著那一腔仇恨,死死盯住陸院長:「陸家之人, 皆不得好死。」
猙獰尖利的詛咒聲中, 她吐出了最後一口怨氣。
刺耳的詛咒, 仿佛能紮根在骨髓中。
陸院長心頭一顫, 厲聲呵斥:「大人, 此人下毒在先,畏罪自殺在後,理應數罪併罰, 以儆效尤。」
顧清衍擰緊眉頭:「她並非畏罪自殺。」
陸院長冷笑:「她不是兇手, 難道你才是?老夫方才便注意到,這老婦對你態度極好, 莫非你們有所勾結,是你為了洗脫罪名, 弄來這老婦裝神弄鬼,污衊洪山書院的名聲。」
直到此刻,陸院長臉上心裡,都無沒點悔意。
只一味攀咬, 試圖從花趙氏那番話中,徹底洗脫出來。
可花趙氏服毒而死,用自己的性命作為詛咒,在這是極具衝擊力的,所有人看向陸院長的眼神,都帶上了揣測和審視。
顧清衍並沒有理會這狗急跳牆的話,淡淡道:「花趙氏認為,當年報官,卻官匪勾結,無人為花家討回公道。」
「二十五年後,她下毒殺人,是為家人報仇雪恨,即使有罪,也輪不到在場各位來審判。」
「她寧願服毒自盡,去閻王殿分說是非對錯。」
這番話讓公堂為之一靜。
丁知府眉頭緊擰,知道此事對朝廷威信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