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國公哈哈笑起來:「瞧我,又說這個,裴大人高風亮節,不願意為五斗米折腰,是老頭子我太庸俗了。」
裴玄臉色更難看。
壽國公又說:「前幾日戶部左侍郎李長德來府中拜訪,曾問起你與顧清衍的關係,說他跟顧清衍有十五年父子情分。」
裴玄眉頭一皺:「那算什麼父子情分。」
「我當時也這麼問,李長德雖然私德不行,在官場上卻是個滑頭,滿口說將顧清衍趕出家門的事情,他是不知道的,若知道精心教養十五年的兒子換錯了,肯定捨不得,大不了將兩個孩子都養在膝下。」壽國公道。
他查過李家與顧家的事情,雖然十五年前的事情難以查清,但李家的絕情可見一斑。
當時若不是女僕們湊錢,顧清衍連身上穿戴的都帶不走。
一個被養在深宅大戶中,剛剛十五歲的男孩,就這樣兩手空空被趕走,能活著走到陵川縣才是奇蹟。
要說李長德身在京城,對青州府的事情一無所知,裴玄是完全不信的。
李長德若是糊塗至此,也不可能一路坐到戶部左侍郎的位置。
「他想利用清衍,跟壽國公府搭上關係?」裴玄問道。
壽國公淡淡一笑:「想來是你沒有遮掩,如今你跟顧清衍交好的事情,已經有不少人知道。」
「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
裴玄心底一沉。
確實,他並未想過遮掩兩人的關係,顧清衍也曾在青州府用過裴家名帖。
壽國公繼續說:「他們肯定還不知道,你一心一意想要娶顧清衍為男妻,若知道後,你信不信李長德會立刻趕回青州府,上演一場認親戲碼?」
看著裴玄陰沉的臉色,壽國公幽幽嘆氣:「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小玄玄,你身在世間,又是如此身份,終身都擺脫不得。」
「所以當時我才勸你緩一緩,若是鬧得沸沸揚揚,對那小朋友而言弊大於利。」
裴玄聽完,反倒是恢復了臉色:「說來說去,你還是不同意,生怕我請來賜婚。」
「不是不同意,是建議,建議你慢一點,別一時心急,鬧得不可開交無法收場。」
壽國公苦口婆心:「事緩則圓,否則好好的佳偶天成,也能成為一對怨偶,永昌侯府的例子可就在眼前。」
「你拿我跟永昌侯比。」
裴玄憤而起身:「他秉性懦弱,見異思遷,那是他自己無能,我與清衍心意相通,兩情相悅,我們會恩愛一輩子。」
壽國公咂摸了一下嘴巴,覺得這外孫大言不慚。
「小玄玄,你才二十出頭,哪兒來的一輩子,一輩子很長,不是你們年輕人一時熱血上頭,幾句誓言就能過完的。」
裴玄卻說的斬釘截鐵:「且走著瞧,我們會用事實證明。」
那副堅定無比的神色,依稀讓壽國公想起那短命的女兒,當年那孩子也曾如此信誓旦旦,結果呢。
壽國公幽幽嘆氣,攔不住,那時候他攔不住,現在也依舊攔不住。
當年那孩子滿腦子想嫁,如今她兒子滿腦子想娶,難道戀愛腦也能遺傳?
太子也不這樣啊。
難道只有姓裴的才會被詛咒,一代代都會求而不得,為愛痴狂,最後死於非命。
壽國公十分憂傷。
裴玄被他那眼神看得頭皮發麻,皺眉說:「別這麼看我。」
仿佛透過他,已經看到了十幾年後的悲劇,讓裴玄憤怒的同時,又升起無法宣洩的恐慌。
壽國公長嘆一聲:「罷了,少年人總是聽不進老頭子的話。」
「我還未曾見過那孩子,等他進京,一定要讓我見一見,讓我瞧瞧到底是怎麼樣出類拔萃的少年郎,才讓咱家小玄玄情根深種。」
裴玄耳根子一紅:「好好說話,肉麻。」
壽國公無語:「好話是你,歹話也是你,話全讓你說了。」
裴玄轉身要走,又退了回去:「李長德還說了什麼?」
「他是個人精,知道點到為止過猶不及,不過最近到底聽說他家後院熱鬧的很。」壽國公淡淡道。
裴玄挑眉,許氏與李敬亭母子進京,李長德正妻白氏素來要強,豈能容得下。
他冷笑一聲:「那就幫他一把,讓他更熱鬧幾分。」
省得等來年顧清衍進京,李長德眼巴巴的找上門,讓那孩子又傷心難過。
正當這時候,外頭傳來稟告。
「少爺,夏柳回來了。」
裴玄一聽,哪兒還顧得上壽國公,三兩步往外走。
壽國公看著更憂傷了,仿佛看到自家小孫孫被人拐走,只留下他一個孤寡老人,陪著桃樹孤苦終老的畫面。
他傷心的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淚,對這桃樹抱怨:「瞧瞧,人還沒過門,他就有了媳婦忘了娘,枉費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他長大,白瞎了這二十年。」
桃樹微微搖晃樹枝,似乎也對壽國公表示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