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從三十五年前, 壽國公唯一的女兒與當時並不受寵的皇子一見鍾情,相親相愛作為開頭。
其中摻雜著義無反顧的愛情, 相濡以沫的帝後, 寵冠後宮的盛況, 出生即是太子的輝煌,以及元後時隔多年後生育幼子,卻難產而亡。
信息量實在太大, 顧清衍震驚的瞪大眼睛。
「先後生產後三個月才亡故, 這並非你的錯。」最後, 他開口握緊裴玄的手。
裴玄笑了一聲:「最開始知道的時候, 我也曾反省失落, 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過錯導致母親亡故,讓太子也成了喪母之人。」
「但這些年過去,我開始明白外公當年的話, 母親是註定要死的。」
輕飄飄的一句話, 讓顧清衍心頭一跳。
裴玄繼續說道:「她太過於執著,眼裡心裡都只有父皇一人, 甚至為了父皇不顧壽國公府,執意將外公拖入儲君之爭。」
「人人都在稱頌帝後深情, 都說父皇再未立後,是因為傾慕母后,不肯讓別人占據她的後位,這些話真真假假, 恐怕只有無知婦人才會相信。」
顧清衍心底疑惑。
他身處偏遠的陵川縣,自己還是個小小書生的時候,就曾聽聞大周帝後的深情故事。
可如今聽完裴玄的話,顧清衍卻看明白其中的糾葛,絕非深情二字可以解釋。
這件事中只有裴玄是無辜的,他出生就喪母,還被親生父親扔到了外祖父家中養大,冠以別姓,成了京城的尷尬人。
即使壽國公對他很好,也掩蓋不了這些年造成的傷害。
顧清衍心疼不已,臉上不禁露出幾分擔憂來。
裴玄看清了,握住他的手微微用力:「其實我倒是覺得當年能離開後宮是一種幸運。否則我不會遇到你。」
顧清衍見他渾不在意,頓時鬆了口氣,語氣都輕鬆起來:「既如此,那這次又是為什麼?」
裴玄臉色一沉。
「陛下想讓我回宮。」
顧清衍面露詫異,皇帝要是有心讓兒子回宮,早就可以動作,何必等到裴玄長大成人?
裴玄淡淡道:「太子已經而立,與二皇子三皇子爭鬥不斷,那兩個蠢貨壓根不是太子的對手。」
顧清衍立刻明白過來,不敢置信的看向裴玄。
果然,裴玄繼續說道:「太子正年輕,陛下卻已經老了,他在忌憚。」
「有什麼比同樣元後所出,同是嫡子的我,更適合拉到前面當擋箭牌,用來做太子的磨刀石。」
這番話簡直讓顧清衍瞠目結舌,皇帝子嗣不豐,活下來的兒子總共只有四個,其中一個還在宮外長大,換了裴姓。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竟然因為對太子的忌憚,生出讓兒子相互爭鬥的念頭來。
顧清衍只覺得匪夷所思。
「天家素來如此,越是尊貴的位置,坐上去便不再是人,而是天子。」
裴玄說出一句話:「而天子,是沒有人情的。」
顧清衍一瞬間明白了許多:「那你會不會有危險?」
「我若執意不肯,即使陛下也無可奈何,他捨不得直接殺了我。」裴玄淡淡道。
顧清衍還是擔心:「陛下不會,太子與那兩位皇子呢?」
他可是聽說過太子與裴玄的關係極差,兩人是同胞兄弟,卻毫無聯繫。
裴玄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太子對我,尚且殘存幾分同胞之情。」
顧清衍詫異了一下,立刻明白傳言與事實很不相符。
他想起在桃苑之中,正是太子出現幫他解圍,兩人當時的一番話猶在耳邊。
「太子殿下他……」
裴玄看向他:「怎麼?」
「他確實是天潢貴胄,氣勢驚人。」顧清衍轉開話題,表示,「當初傳臚大典上沒細看,今日一見,我倒是震驚太子的器宇不凡。」
這話落到裴玄耳中很不是滋味。
他輕咳一聲:「你再這樣夸下去我可要吃味了。」
顧清衍哈哈一笑:「我不過是說了句實話。」
又說道:「聽完你的話,我反倒是不擔心了,陛下只是想讓你回宮,想必不會對你不利。」
裴玄卻更加愧疚:「雖如此,卻會害得你前途灰暗。」
「你不了解大周這位皇帝陛下,當年他還是不受寵皇子的時候,便是個算無遺策,城府極深之人,當年壽國公府游離在外,是大周特別的存在,也被他硬生生拖入局中。」
「登上皇位後,陛下更是殺伐果斷,當年與他爭搶皇位的兄弟子侄如今還有幾人,偏偏大周多稱頌皇帝仁義寬厚,可見一斑。」
「你知道外公為何要遠離朝政,正是看透了這位陛下的手段心思。」
顧清衍擰起眉頭:「壽國公府會有危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