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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十七歲,才發覺作為女子,似乎身不由己的事情總要多一些。

既然人皆說世有仙人,那是否踏上尋仙的道途,便不必這樣墨守成規度過一生?

她低頭,看到燭火碎在杯中,綠蟻酒上倒映著她瀲灩的眼睛。

少女悄悄對星渚比了個手勢,這少年心領神會,擋住了許夫人的視線。

群青的裙裾悄然離去,寧茴撐著臉,似笑非笑地看向了裴若游。

裴若游神情不變,將一盤鹽酥雞推得離青狐遠了些。

暮雲落滿了庭院,碧樹之上,白玉蘭的花瓣被暈染成柔和的淡金色,宴席的喧囂聲落在朝笙的身後,隔著高高的院牆,隱隱約約能聽到長街上響起的叫賣聲。

似乎很久以前,也同誰一起走過這條長街,時間倒轉無數遍,也許她還看過一場盛大的煙火。

前院人聲鼎沸,生辰宴的主人共卻攀上了這棵高高的玉蘭樹,目光望向將要融化的暮色。

待到踩空了高牆上的青瓦,朝笙在墜落之時,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竟是窗下是否有信已到。

翠羽鎏金的簪子跟著墜落,滿樹素玉般的花也跟著墜落,夜風拂過她的鬢髮,她仰面,看到柔和的圓月自雲間顯現。

誰人的嘆息在風中響起,白髮的青年身形輕掠,接住了裙裾翻飛的她。

玄衣,玉面,桃花眼。

謝玄暮無法按捺住如雷的心跳,卻很快地將她放下。

百年以來,不曾相見,前塵已遠,謝玄暮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出現在如今的朝笙眼前。

月光落在青年霜雪似的長睫上,他往後退了一步,想走,又捨不得。

心裡一瞬之間生出期盼,然後,便聽得她道了聲「多謝」。

感激的、禮貌的。

謝玄暮壓下澀意,神情不動聲色:「姑娘無事便好。」

心中的失落翻江倒海,朝笙確實什麼都不記得,

玄色袖袍下,青年指尖微蜷,他聲音澀然,同她道別。

身後忽而響起一道詢問:「今年的信上,又是那句話嗎?」

他身形一震,回過頭來,借著澄明的月色看到了她瀲灩的眼睛。

那雙眼裡有好奇,有試探,獨獨沒有故人相見的欣喜。

謝玄暮的指尖復又鬆開,低聲答她:「是。」

袖中乾坤翻轉,一把銀華凜冽的長劍躍然於手上,月色拂過,劍身浮動著如水的光澤。

「這是生辰禮物。」

說是禮物,其實只能算是物歸原主。

跋涉過三洲,越過天塹,北川的寒風太刺骨,他幾經輾轉,終於又拼湊出故人的劍。

「說來奇怪,我從未見過你,你送的每一樣禮物我都很喜歡。」白露的劍身發出嗡鳴,在被朝笙握住後瞬間安靜。這一世,她未曾踏入修行,卻依然被一柄神武所眷戀、所認同。

「明年我便及笄了。」她說,「到時,你要來喝一杯薄酒嗎?」

十八及笄,而後得逢良人,

謝玄暮入過一回魔,待到他死了又生,道心未曾再動搖過。

春夜的月亮靜靜地照著他,熟悉的玉蘭香在晚風中彌散,他無法給朝笙一個回答。

十幾年前,尋到了她的轉世,謝玄暮滿懷著痛苦,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若她什麼都不記得,便不去勉強,一世有一世的因果。

可為何今夜聽到她這一句話,卑劣的占有欲和嫉妒依然會瘋長,連道心都動盪?

但愛意占了上風,他沉默良久,終於,低聲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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