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只剩下周應川和許塘,許塘沒有顧及了,他哽咽著將腦袋蹭進周應川的頸窩:「周應川,我看到了…!你這裡多了一道疤…」
「哪裡…?」
許塘用力地捶著他的肩膀,委屈的叫:「就是這裡…!」
他說的是周應川下頜靠頸側的一道疤痕,是之前在嘉陵時和那些土匪路霸惡戰時留下的,那時周應川自己都沒注意,後來長好了就留下了一道淺淡的疤。
「乖,眼睛有沒有不舒服?怎麼先看到這個,這個不要緊…」
「要緊,怎麼不要緊…!這些年你一個人,是不是很累…?」
許塘想止住眼淚,可怎麼都止不住,世界的重煥新生在他面前都沒有周應川一個人重要,他的心很疼,比刺進眼睛裡十六針密密麻麻的縫合線還疼。
周應川拍著他的背:「你陪著我,怎麼會累…乖,不哭了,真的不能哭了,哭了眼睛容易紅腫,你剛剛手術完…還沒拆線…」
在周應川的安撫下,許塘勉強止住了眼淚,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光線、顏色,還有輕微的異物感都讓他還有些不適應,只有抱著周應川才好些…
沒一會,他伸手摸了摸周應川的鼻子,又摸他的眼睛。
「周應川,你掉眼淚了嗎…?」
「沒有…」
「我能看到了,你眼睛紅了…!」
周應川壓抑喉嚨的酸澀,笑了一下:「好了,看來以後沒辦法糊弄你了…」
「你是不是好心疼我?」
何止是好心疼,周應川看著許塘,他瞳孔外一圈圈密密匝匝繃緊的線結清晰可見,想到要如何刺進脆弱的眼睛裡切割、拉緊、縫合…周應川就心疼的無以復加。
許塘失明的那些年,明明連磕碰的疼痛都很少感受過…
周應川輕輕扶著許塘的背,吻他的額頭。
「塘塘…我發誓,我會保護好你的眼睛,以後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乖,很快就會好的,很快就會好的…」
作者有話說:
周爹的教育下,塘寶兒眼裡:眼睛的責任人是周應川,虎牙的責任人也是周應川,他病了是周應川,吃不下東西的責任人也是周應川…
周爹您要不…可以,那個,試著…反省下自己?(狗頭)
糖豆看見了想哭,寶寶馬上可以肆意的發揮自己人生的光彩了!
第四十三章 休養
許塘的角膜植入採用的是間斷縫合, 自十二點鐘起,縫合深度醫生控制的十分精確,每針的跨度不到3mm。
術後還需要滴注藥物, 抗免疫排斥反應,以防止出現供體感染, 衰竭,渾濁水腫等併發症…每一個風險都可能將來之不易的光明再次摧毀。
自從睜眼後, 新世界的打開讓許塘整個人都處在異常亢奮、四處好奇的狀態,他還不能走出醫院, 不過這裡也足夠他探索的。
他和Carl…顧懷東成了「忘年交」, 跟著這個比他小了快十歲的男孩,他第一次對美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不,更準確地來說, 是「構築」。
開放或封閉的空間,黑暗與光亮之間幾何節奏的較量與轉換…都讓許塘有種他不僅能看見,似乎還能創造的快感,最重要的是, 他喜歡那種極端精緻下的、精密複雜的連接關係。
或許這對別人來說太過燒腦,但對許塘來說,他過去十年來都沒有充分得到使用的優異頭腦, 首次分泌出了一種類似迎接到「挑戰」的多巴胺…這讓他整個人十分興奮。
最明顯的是,他咬周應川咬的更多了,他開心的時候就想咬, 根本控制不住, 周應川沒說什麼, 任他咬, 但他已經知道要收斂力道。
周應川只有一個,他要很愛惜,不能咬壞。
「塘塘,過來洗手吃飯…」
對比許塘重獲光明的興奮,周應川看護他簡直比過去他眼盲時還要小心上十二分,他的眼光幾乎是全天候的在許塘身上,吃營養餐,打針,滴護理眼藥水,做眼部檢查,洗頭髮…甚至上廁所…
手術一直是周應川在負責跟醫生溝通,他在聽了幾頁紙的術後注意事項和危險併發症後,許塘整日快快樂樂的沉浸在感受新鮮、美麗的風景中,周應川焦慮到一連數夜徹夜失眠…
不過他從不在許塘面前展露這些情緒,他提前請好了阿姨,在租住的房子裡每日給許塘煲營養湯,中國人,術後都講究要好好養一養。
「今天阿姨燉了什麼湯?」
周應川用棉簽給手部消毒,檢查許塘眼內的角膜繃帶鏡,薄薄的一片,用來緩解術後的不適和疼痛,促進傷口癒合。
「你喜歡的蓮藕排骨,你在沙發上坐好,熱氣很燙,不要熏到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