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幹活,等幹完活家裡為了省電就熄燈睡覺,林嬌只能早點去學校寫作業。
乾的活多了,就會累,她又是個小孩子,體力跟不上,白天上課容易打瞌睡,沒少被老師罰站,腦袋挨過好幾次粉筆頭,明明很想認真聽講,卻總犯困。
林嬌的座位在倒數第二排最靠里,同桌是個小胖子,小胖子很討厭她,總說她身上有怪味,林嬌要是課間去廁所,小胖子就坐在那不動不許她進,慢慢地林嬌在學校就不上廁所了,她會憋到放學。
好消息是今天表哥沒有找她麻煩,下午最後一節課時林嬌肚子疼,她愣是忍到放學才衝到學校茅房,蹲了十幾分鐘,出來後學校沒人了。
她背著髒書包回家,學校離外婆家的村子有點遠,步行需要四十分鐘,冬天天黑得快,已經落乾淨樹葉的樹枝被寒風吹得瘋狂擺動,張牙舞爪的像妖怪一樣,林嬌很害怕,她不由得加快腳步。
路邊的水溝已經乾涸,裡面不知何時丟了卷過的草蓆還有一些衣服之類的東西,那是附近村莊有人死了,下葬後這些東西就會被家裡人丟棄,很不吉利。
不過林嬌不懂,許翔嚇唬她說草蓆里卷的都是死人,爛了生蛆,誰要是看到,死人就會一直跟著她,林嬌越想越怕,拔腿往前跑。
她一路狂奔到家,今天遲了些,舅媽又開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林嬌沒吭聲,老老實實準備熬豬食,看見舅媽滿臉笑容地給表哥塞了一口吃的,可能是冰糖,也可能是別的什麼,林嬌看得很羨慕,她把頭低下來,望著爐膛里的火微微出神。
再過一個月就放寒假了,寒假意味著過年,過年意味著媽媽會回來,林嬌特別特別想媽媽,也特別想見她。
媽媽在一家窯廠上班,每天都要燒磚,非常辛苦,一個月才放一天假,來迴路費都得花二三十塊錢,所以除了過年,就只有農忙會回家搶收。
不知道是不是下午放學時看見那張捲起來的破草蓆了,林嬌腦子裡老是想這事兒,第二天早上她沒能醒,腦子暈乎乎的,就聽見舅媽在罵什麼懶蟲,天天吃飯不幹活就知道偷懶之類的……林嬌不大清醒,沒反應過來是不是在罵自己。
大概過了會兒,有人伸手摸她額頭,可能是外婆。
林嬌不清楚,她感覺身上特別熱,明明她只蓋了一床被子,前幾天晚上凍得都發抖啊,怎麼會熱呢?
她也有點想哭,聽見外婆在跟舅媽吵架,好像是為要不要送她去村里衛生所爭執,林嬌反正分不清誰是誰的聲音了,一直到有什麼尖銳的物體刺穿皮膚,她才恍惚地睜開眼睛。
就這樣,今天林嬌沒能去上學。
她發高燒了,嘴唇乾燥起皮,衛生所的大夫給她打了吊瓶,一瓶聽說要三塊錢,林嬌很害怕,三塊錢太多了,她沒有錢。
外婆沒工夫照顧她,在院子裡掃雞屎,外公跟舅舅在地里,舅媽則在院子裡洗衣服,林嬌仰著頭看著掛了蜘蛛網的房梁,她多想媽媽能在這裡,或者能有個人跟自己說說話。
「你好。」
當溫柔的聲音出現在林嬌耳邊時,她沒有在意,對方於是又說了一遍,這下林嬌嚇了一跳,她左看看右看看,什麼都沒看見,那個溫柔的聲音連忙說道:「不要害怕,林嬌,我在你的腦海里。」
林嬌心想自己的腦子不會是出什麼問題了吧,村裡有個傻子,村里人就常常罵他腦子有毛病,現在她腦子裡也有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