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素瑤想著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她穿來的這個家雖是封建社會重組家庭,buff疊滿,卻意外地和睦,勝過她原生家庭千百倍,她便大方說了嫡親哥哥和異母小妹的存在,康熙聽了蹙眉頭。
衛素瑤緊張,「...可有什麼不妥?」
康熙揚了一眼上來,「你額娘沒有再生個弟弟麼?」
「弟弟?」衛素瑤聽見這個詞彙就生理反胃,她連強顏歡笑都難以維持,黑臉道,「阿瑪和額娘沒這打算。」
康熙點一下頭,低眉繼續吃著冰碗。
忽然抬頭問:「衛承宗是誰?」
衛素瑤腦中轟地一震,說不出話。震驚之餘,心裡騰起一股說不出的酸楚,這個名字,她討厭聽見。
康熙目光鋒利地掃視她的臉,而後沉吟著得出結論,「必定不是個好人。」
「皇上你、你怎麼知道他?」她百思不得其解,頓時心中透亮,「是奴才昏迷時說的麼?」
「嗯,這是什麼人,他是不是欺侮你?朕替你做主。」
衛素瑤悽然一笑,她已經穿越,離開了那個世界,離開了她憎惡的家庭,從前她一直單打獨鬥,想要快點強大起來,可是自己貸款買的房子還是被他們占了,現在有個至尊人物說要給她做主,可她已無法找到他們。
「不用了,衛承宗已經死了,死得很慘。」衛素瑤承認這一刻她心裡有點怨毒。
康熙收回目光,垂眸思忖,緩緩點了兩下頭。
空氣一時靜下來,只聞得見叮噹的銀匙碰碗之聲,像是在她耳邊敲那麼近。
她想起自己過來是有正事的,「皇上,您問了奴才許多問題,奴才也有問題想問您。」
康熙不意她開口說這句,面色一霽,直起腰背,放下銀匙,正襟危坐地等她。
衛素瑤道:「皇上,他們都說您落水,是奴才救了您。」
康熙嘴巴往上微微翹了翹,依然維持著不露聲色,淡淡說道:「嗯,朕多謝你捨命相救,想不到你看著嬌弱,做事卻勇猛果敢,巾幗不讓鬚眉。」
衛素瑤不由自主把手放在臉上摸了摸,滿臉懷疑,她在此地的人設謹小慎微,勇猛,果敢,巾幗?哪一個是她?
但康熙看上去很認真,一本正經地說著,而宮裡其餘人也都這套說辭,由不得她不信。
康熙盯著她,「朕叫內務府替你挑了許多飾物,怎麼,一件也瞧不上?」
康熙和太后賞的東西太多了,鋪了庫房一地,衛素瑤昨天只進門大致看了一眼,就叫秋興秋鴻小鐵棍自己去分掉了,還有一部分孝敬了惠嬪,其餘則跟別人兌換了銀子。她壓根沒看有哪些首飾、有哪些式樣,倒是秋興執著替她留了一盒子。
因此這會髮髻上只插了一根玉頭簪,別的什麼也沒戴。
她覺得有點辜負康熙的好意,不好意思地說:「奴才不習慣打扮得太花哨。」
康熙淡淡瞟她,「可你比賀凌霜還素,她是帶發出家的姑子,你呢?」
衛素瑤張大了嘴。
「你不知道這事?」
衛素瑤的頭搖得像撥浪鼓,「奴才不知道。」
賀姑姑居然是尼姑?!
康熙盈盈瞧她,調侃說:「朕怕你琴棋書畫馬全沒學會,獨學她做孤家寡人。」
衛素瑤心裡一哼,心想也許真會的,她可沒打算找對象。
「奴才心裡只想著幹活,孤不孤家的這方面沒想過,再說打扮了又怎樣,延禧宮永遠就那幾個人,收拾好給誰看呢。」
「朕看看也無妨,你來賠罪那次,打扮得就十分好看。」他忽然偏過臉去瞧著窗外,仿佛很漫不經心。
衛素瑤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冰塊上發出的白霧瀰漫在小窗之下,在他們之間形成了薄淡的雲。
小窗緊閉,菱形窗格上糊著白色窗紙,隔著這層白色的膜,窗外邊傳來一些喧囂聲,聽上去很遙遠,如同身在水底聽岸上人們的吵嚷。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些片段,著實分不清是真實還是昏睡中的夢境。
她被小馬牽去河邊,被小馬帶進河中,被河水一口口猛灌,又被人架著肘彎,被人以唇渡氣。她虛張著的眼睛裡望見最後的畫面,是太陽光從水面惶惶照射下來,一切發白髮光,那人下頜有兩點褐色的小斑。
天熱極,此刻桌上的冰塊融化得極快,白霧一團一團飄出來,窗外的邊界朦朧的日影惶惶照到炕上,一切發白髮亮,她再一次看見那骨形利落的下頜上綴的兩點褐色小斑。
心裡咚地一聲,而後更快地咚咚咚,像皮球擲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