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走廊,這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場合,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在懸崖鋼絲上行走。
所以蘭斯無法給Oliver更多時間陷入崩潰。
Oliver似乎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抓緊掌心的從棘了,他的指節繃得發白,淺青的血管也充血嚴重,幸好司泓掣命人磨掉了所有纖維,不然那些利刺就會深深的扎進他的掌心,久不癒合。
「對...不起,老...師,對不起,對不起......」
Oliver反覆的,拼命的道歉,以至於這三個字竟成了他此刻說得最流利的,最通暢的一句話。
當年他放棄了繼續深造的計劃,婉拒了何競恩的邀請,擱置了自己的夢想。
何競恩眼睛裡露出深深的遺憾,其實他何嘗不遺憾,但最後他還是忍著內心的折磨與對何競恩的愧疚,選擇來到藍樞。
他那時對自己的未來是迷茫的,模糊的,似乎所有人都說,S級天賦不為聯邦政府效力,或是去頂級公會賺取高薪,就是浪費,是可恥的,自甘墮落的。
哪怕他心裡知道,他不喜歡競爭,不喜歡殺戮,但還是不忍反駁這些善意的,如山一樣沉重的人生建議。
更何況,他要為自己和司泓掣的未來著想,他要承擔起一半的責任。
畢業前夕,何競恩笑眯眯拍著他的肩,反倒安慰他:「去吧,天地遼闊,做研究什麼時候都不晚。」
然而他進入藍樞沒多久就出事了,他被囚禁了整整十八年,天地遼闊,和他再無半點關係。
這些年他忘記了很多事,忽略了很多事,他無可避免地陷入了自我厭棄,仿佛死亡,才是他給所有人的交代。
他忘了,哪怕沒有哥哥,還有人愛著他,惦念著他,期盼他活著,惟願他平安。
他與這個世界並非沒有連接,在老師心中,他永遠不是不值一提的人。
蘭斯乘勝追擊,讓Oliver抬起頭,看著自己的眼睛,他琥珀色的眼睛裡凝結著深沉的冷靜:「臨死前,你難道不想看看他嗎?」
Oliver溫順的跪坐,用迷茫破碎的眼神望著蘭斯,他的淚水已經在臉上留下兩道晶瑩的痕跡,捲曲的淺色睫毛濕漉漉地掛著水汽。
他終於輕輕點了點頭:「......想。」
他還沒有來得及告別,他並不是誰都不欠了,他虧欠了一份厚重的長久的恩情。
蘭斯不知道,面對這樣的Oliver,司泓掣是如何狠得下心的。
這個人分明有著最純粹的善良,最柔軟的心,哪怕自己已經遍體鱗傷,也不忍心辜負任何人。
他就像一汪清澈見底,甘甜溫和的泉水,吸引所有疲憊的,孤僻的,偏執的靈魂從他身上汲取力量,得到這種力量後,這些殘缺的靈魂又無情的將他踐踏。
——太弱小了,你太弱小了。
蘭斯仿佛又聽到外神的聲音從記憶中傳來,冰冷,恐怖,無法掙脫。
憑什麼。
哪怕他們什麼都沒有做錯,僅僅是因為被厄運選中,就要年復一年經受精神的折磨,要麼浴火重生,要麼灰飛煙滅。
他幸運的從恐懼中掙脫了,外神與他共存,成為他一部分力量的來源,而Oliver是他親眼看到,被厄運吞噬的人。
要有多幸運,才能從這種境地里掙脫呢?
物傷其類,不如就讓他帶來這個幸運。
蘭斯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嚴肅,他要求Oliver集中精神,認真聽他接下來的話。
「Oliver,黑燈會決定駁回你的申請。」他徹底撕下了星大學生的偽裝,換成白法老的口吻。
Oliver微微一顫,手指從從棘上滑了下去,哪怕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他仍然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