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驚洵和林星依舊波瀾不驚,梁先崇眯著眼睛打量,依舊捕捉不到任何不懷好意的情緒,他銳利的目光斂了斂,「這位客人,是怎麼進來的?」
陸驚洵一本正經地指了指身後的大門,「走進來的。」
梁先崇被他噎了一下,但他並沒有很在意,他將手交疊放在前面,讓自己看起來更淡定些,可他鼻子旁邊那顆顯眼的媒婆痣喜感十足,他越裝淡定,就襯得他此刻的樣子越滑稽。
他又扯出一個笑來,「梁某的意思是,梁某似乎沒有印象約了四位貴客,不知四位貴客為何而來。」
在生意場上,梁先崇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哪些人是想做生意的,哪些人是想搗亂的,他一眼就看得出來,眼前四人雖說看著年輕,但從他們的目光里,梁先崇看出他們有所求。
梁先崇先拋出話題,陸驚洵正好順勢而下,他說,「自然是為了與梁老闆做生意而來,我聽說梁老闆織染坊中的浮光紗天下獨絕,故而有意與梁老闆做一筆生意。」
「哦?既然如此,」梁先崇笑意更濃,他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進屋說。」
進展還算順利,穿過寬敞的院落便是正廳,正對著正廳門口的是主位,往下兩邊各有兩個厚實的鹰鵰梨花木椅,中央有小方桌,用以放置茶水和點心。
此時廳內的下人正為梁先崇的喜事忙得暈頭轉向。
梁先崇坐在主位上,差人送來茶水,便也招待四人坐下,「不知貴客貴姓?」
陸驚洵和林星坐在進門左邊的位置,方一遲和許晴則坐在右邊,等客人放下茶水後,陸驚洵淡定笑道,「免貴姓林,林大。」
梁先崇說,「林老闆,不知你此番來,是想跟梁某談一筆什麼生意?」
見梁先崇如此直接,陸驚洵也不拐彎抹角了,他秉著速戰速決的態度道,「我想要買浮光紗的配方。」
沉默。
梁先崇端起桌上的熱茶抿了一口,卻是笑起來,他眼睛透露出幾分算計,並朝陸驚洵作一個「請」的動作,他轉移話題道,「喝茶,喝茶。」
所謂生意之道,亦是用兵之道,在不知道對方底細之前,誰先暴露自己的欲求,誰就先落入被動之地,故而梁先崇沒有過早做出決斷,而是先暗示幾人,他不想賣,藉此看看幾人的態度如何。
陸驚洵和林星也並不著急,而是真的喝起了茶,直到一杯茶見底,下人再來添,雙方都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片刻後,梁先崇喝飽了,或許是實在好奇陸驚洵等人為什麼不先出口問,好讓他開口明確地拒絕他們,又或許覺得陸驚洵是仍有意談這筆生意,所以在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後,還厚著臉皮不走,想讓他改變主意。
可梁先崇轉眼一想,這個叫林大的若真有意買浮光紗的配方,他們就應當主動展現誠意,連誠意都沒有,讓他怎么半推半就地借著浮光紗撈一筆大錢?
想不明白。
終究是梁先崇按捺不住,看不見誠意,他只能主動開口拒絕道,「真是遺憾,這比生意怕是做不成了,並非梁某針對幾位貴客,而是這浮光紗的配方乃梁某的謀生之道,實在不便出售。」
「一千兩。」陸驚洵豎起一根手指,舉手投足間妥妥的是個出手闊綽、揮金如土、財大氣粗的暴發戶,他刻意強調道,「金子。」
梁先崇顯然沒想到陸驚洵竟是這般有誠意,他驚得一口水直接噴了出來,被嗆得連連咳嗽,他還不忘瞪大眼睛,「多少?貴客莫不是在開玩笑吧?」
一千兩金子,他這屋子能直接堆成真正的黃金屋,往後就算他在這裡養十房八房小妾,招攬千百個下人伺候,置辦府邸田地,都夠他花一輩子了。
不對,要有一千兩金子,他還怎麼可能待在這破小鎮,他定要回到那寸土寸金的京城去,過一把真正的大家生活。
梁先崇已經在幻想著如何揮霍一千兩金子了,而聽到這話的其餘三人也驚呆了。
他們紛紛把目光放在陸驚洵身上,明白陸驚洵的意思後,三人又慢悠悠倚靠在椅背上,百無聊賴地喝著茶,仿佛他們真的能拿出那麼多金子一樣。
陸驚洵應道,「童叟無欺,我們可以簽下契約,若違背契約,梁老闆大可報官把我們通通抓走。」
「好說,好說!」梁先崇立馬換了一副嘴臉,他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不停地搓著手,似乎在思考應該怎麼開口合適。
斟酌過後,他還沒完全放下警惕,畢竟是這麼大筆生意,他試探問道,「冒昧問一下,林老闆為何會為了一個浮光紗的配方,不惜花費千兩金子?」
「梁某是有自知之明的,這浮光紗雖好,但終究是小作坊出來的東西,怎麼能比得富庶繁華之地的手藝,若僅僅為了做件衣裳,直接去買一匹浮光紗便是,斷不必如此大費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