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潮生沒說話,周金桂眼瞅著他臉色不好,說著說著聲音也不自覺小了兩分,最後才像是吃了大虧般搖著頭狠心道:「那,那這兩把秸稈就當我送你的!白送的,這下能算二十文了吧!」
林潮生笑著叉腰,反問道:「誰和您說我收木頭是用來燒的?」
周金桂一愣,臉上似有些掛不住了,垮著臉問道:「那你收木頭做什麼?」
林潮生哪能說實話!他瞅這大嬸就是個不好相處的,和她說話都費勁。
若他沒記錯,這周嬸似乎還和林錢氏交好,二人常約著結伴去鎮上趕集。兩個都是村里潑辣纏人的主兒,好些大娘嬸子同她們吵過架,這倆戰鬥力驚人,罵人的話是一溜一溜的沒個重複,就是打架掐起來她們也不占下風。
林潮生不怕惹事,但也嫌麻煩,不想和這人過多糾纏,只說道:「嬸子,我家木頭收夠了,不要了,您請回吧。」
他這頭客客氣氣的,但對面的周金桂卻變了臉色,當即沉了臉,叉著腰就開始教訓人。
「生哥兒啊,做人可沒你這樣的!你這是成了親,自覺有人護著了?那眼睛長在頭頂上,啥人也不認唄!」
正打算關了門往屋裡走的林潮生停住腳步,又扭頭看向還喋喋不休的周金桂。
她叉著腰,支著一條腿,歪歪斜斜倚在門口,似個過來人般教訓:「生哥兒,你可真是一點兒舊情不記啊!想你小時候,你被你二嬸打,還不給你飯吃,那是我給你分了半個饅頭!不然你就得餓死了!」
這事在林潮生的記憶里壓得死死的,聽她這樣一說,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那應該是原主八九歲的時候,那時他父母剛過世,小孩兒也是被爹娘嬌慣著養大,驟然喪父喪母,又被叔嬸苛待,他那時候脾氣還未收斂,哪能忍這遭罪?
常常反抗頂嘴,只是年紀小力氣也不大,如何斗得過林錢氏?常被打得渾身傷,打完再餓兩天,餓不死就成。
原主的性子就是在終日打罵中磨沒的。
有次他又被林錢氏磋磨,一整日未進水米,都餓得頭暈眼花了,周金桂瞧見後分了他半個放了好些天已經硬邦邦的冷饅頭。
就這一趟,被周金桂記在心裡了,常常同原主念。
「生哥兒,你小時候我還給過你饅頭呢,你不該報答?你去幫嬸子把曬壩上的苞谷收回來。」
「生哥兒,要不是我那天給你吃了半塊饅頭,你該餓死了!哎喲,也不求你報答別的,把這筐筍子給我吧!」
……
原主越長越木訥,不知反駁,甚至心裡還真隱隱覺得全靠周金桂那半塊饅頭救濟,沒讓他那天餓死。
所以周金桂說什麼,他沒有不依順的,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原主是個愣的,但林潮生可清楚。
這婦人一面給他塞饅頭,一面又找林錢氏扯閒話,說這哥兒是個傻的,好拿捏,還慫恿林錢氏再多打兩頓,揍多了就老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