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柳跟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寬壯的背影莫名有些臉紅,想開口問問他方才說的做不做數,可張了唇卻又不知該如何問好。
兩人就這樣一路沉默的走到山腳,眼見著前方就是進村的路了,顧柳也顧不上羞窘了,正張了唇要說話,卻見雲裴停了下來,轉身看著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嘴裡的話卻是溫和的:「你回去吧,過兩日,我會找媒人上你家裡提親。」
這一句話,叫顧柳心裡安心不少。
曉得雲裴是為他的名聲著想,於是顧柳紅著臉說了聲好,然後匆匆回家去了。
只是回到家後,他的一顆心也是七上八下的,便是做活兒時也會不時朝門口張望。
有時他甚至懷疑,那日山裡的一切會不會只是他的夢。
直到過了幾日,真的有媒人到了他家裡。
雲裴也來了,換了身乾淨的衣裳,手裡提著些酒和糖,並著兩隻雞,向他爹和後娘提親。
他後娘原先還不樂意,顧柳和賴三的事兒雖說還沒過了明路,但這是兩家早已經定下的事兒,村里人也都知道,這獵戶突然來搗什麼亂。
但云裴卻說他願意出十兩銀子來娶他。
這下,莫說他後娘,便是在房裡偷聽的顧柳都嚇了一跳。
雖然這些年村裡的日子都好過了不少,漢子娶親聘禮的價也開的比從前高了,可還是有個大概的數的。
若娶的是雙兒,聘禮慣常是三兩,若是姑娘,便是五兩,而賴家願意出八兩買他回去做妾已經很高了,顧柳以為,雲裴最多也是出到八兩,卻不想竟是十兩。
那可是比一般的聘禮翻了三倍還不止,比那賴家的還要高處足足二兩去。
這下他那後娘可歡喜壞了,嫁給雲裴她還能落下個好名聲,於是兩家當場就交換了婚書,定了日子一個月後就成親。
於是,就這麼恍恍惚惚的過了一個月,直到今日,他成親。
——
「畢剝」,桌上油燈的燈芯炸了個花,也叫顧柳回了神。
燈花爆,喜事到。
石頭在方才他吃了點東西墊巴了肚子以後便出去了,他也早已重新蒙上蓋頭坐回了炕上。
天色已晚,外頭的喜宴也快到尾聲了,正巧有個嬸子笑著說了句「早生貴子。」
爽朗的聲音隔著窗子傳到了顧柳的耳朵里,顧柳面色一紅,心下也多了幾分羞澀。
從來沒有哪一刻叫他像這一刻這樣清晰的意識到,顧家的一切是真的離他遠去了。
今後要與他一起過日子的人是雲裴。
那日雲裴來提親時,他忍不住將窗戶悄悄支起了一條小縫,那時,看著男人那高大挺拔的身影,顧柳心裡就想好了。
他這樣好,以後,他一定會好好待他!
第4章
月移西沉,來吃席的客人陸續都散去了。
灶房裡,幾個嬸子把碗筷收拾乾淨,又分了些剩下來的飯菜,高高興興的與雲裴說了幾句吉祥的話兒,也結伴回家去了,只有馬嬸婆媳留到了最後。
馬嬸兒今天一天嘴角幾乎就沒放下來過,拍了拍雲裴的肩膀,欣慰道:「如今瞧你終於成家了,嬸子也安心了,想必你師父師娘還在的話,見到今日也會很高興的。」
想到沈平昌夫妻,馬嬸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沈家夫妻都是多好的人啊,又忠厚又和善,可惜了,走的那麼早,連雲裴成親都沒看到。
提起師父師娘,雲裴也沉默了。
眼瞧著氣氛一時都有些傷感,杜氏忙解了圍裙走上來:「好了,娘,今日是裴子大喜的日子,何必提起那些傷心事兒呢。」
話落,她朝後院那亮著燈的屋子瞧了眼,又笑著打趣道:「再說了,今兒可是裴子的洞房花燭夜,新夫郎都在屋裡坐了一晚上了,您這麼拉著裴子說話,那得說到什麼時候去,也不怕新夫郎等急了。」
杜氏本就是個爽利的性子,說起話來也直,三兩句話就叫兩人原本還有些低迷的情緒散了個乾淨,也叫那常年內斂沉穩的雲裴的臉上罕見的透出一絲侷促來。
「哎呦。」這副模樣倒是把馬嬸兒看樂了,她是個過來人了,哪有不明白的,於是忙催促道:「你阿嫂說的對,成了,我這就回去了,裴子,你也趕緊進屋吧。」
「欸。」雲裴應了聲,又道:「今日麻煩嬸子和阿嫂了,改日我再帶著夫郎上門道謝。」
「這說的是什麼話。」馬嬸兒不愛聽他客套,只叮囑道:「柳哥兒是個好哥兒,你既娶了他進門,可得好好待人家啊。」
雲裴點了點頭:「我知道的。」
將兩人送出院子,雲裴插好門閂,一回頭,滿院安靜,只有那間屋子裡還亮著燈,半開的紙窗上映出一個安靜的坐著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