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涔聲音放低:「你知道我忙。」
「忙當然是理由,我也理解,去醫院看我爸,我也有很多作業論文要忙,但若換成我外婆,就算不要這碩士學位,我也要天天守在那。」她其實還想說,如果這是曾經他追的白沅讓他回來,他會回來嗎?
拿過去來比較很幼稚,也沒有可比性,但她就是忍不住去想。
霍涔失去耐心:「這是兩碼事,現在你不在醫院,好好地在學校,我讓人去接你就可以!」
「那如果我現在不好呢,我懷孕了,你回來嗎?」
脫口說完,她自己也愣住了。
幾秒漫長的沉默,她指尖掐著掌心,聽見他無奈的聲音。
「聽寧,你幹嗎非為難我。」
「……你不信嗎?」她努力讓自己聲音不抖。
「我怎麼信?避孕措施都是我來做的,哪一次沒戴?我要信了,那今晚也不用回家了,直接去醫院,先驗驗是不是我的吧。」
他淡淡說話的時候,有種薄情寡義的感覺。
許聽寧緊緊咬著下唇,直到出了血。
霍涔知道她喜歡耍小聰明,或者說是蔫壞,就像當年是她跟奶奶獻了計策,害他離家轉學,但她偏要裝作毫不知情,裝得很假,他都知道。
今天也是一樣,她說跟學姐發信息,語音里卻是什麼師哥。也不知是她傻,還是她認為他傻,離那麼近,竟會覺得他聽不到。
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以內,霍涔都可以不拆穿,但不代表他好糊弄。他倆只有第一次的時候沒有措施,後來的套都是他買的,就放在床頭櫃裡,質量甚好,從無破損。用這種藉口實在可笑,她要真想讓他回去,還不如直接說句想他了。
掛了電話,霍涔若無其事回到便利店,剛一坐下又想起她最後那似有似無的哭聲,臉色頓時比面前涼透的盒飯還冷。
第9章
許聽寧當晚住在了宿舍,舍友都不在,整層就斜對面和頂頭那兩間住著人。
她還是跟張姐說了一下,打電話的時候她在哭,但是沒有出聲,張姐沒聽出來。
掛了電話她開始鋪床,卷好的鋪蓋又要攤開,她的褥子很厚,和被子枕頭是一套,面是桑蠶絲,里是長絨棉,枕頭裡最講究,有蕎麥、黍子和決明子。這樣的還有好幾套,全是外婆做的。
外婆原是要給她準備嫁妝,老家舊時在女子十幾歲的時候,有做被子備著陪嫁的習慣。
許聽寧那會兒高二,捧著練習冊表示她才不要嫁人呢。外婆說你可不要跟你媽媽學,你不嫁人想幹什麼。許聽寧說我想讀書,上Z大。
外婆想了想,笑著說,那如果嫁人不耽誤你上學,我們聽聽想嫁誰呀。
許聽寧嗯嗯啊啊說要上學了,背上書包跑出家,樓下香樟樹旁,少年身影清瘦挺拔。
「霍涔,你又翻牆啦?」
「昂,不然怎麼等你。」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個時候總會有些莫名的高興。
後來外婆去問了Z大宿舍床鋪的尺寸,把陪嫁的被子改成了宿舍用的鋪蓋。
許聽寧鋪著鋪著大哭了起來,她怕人聽到就把頭埋在被子裡,等哭夠了才覺得自己好蠢,濕乎乎的,還怎麼睡。
但她低估了外婆手工被子的舒適度,她流完了眼淚,流口水,一覺睡到了天亮,醒來時手撫摸在肚子上,只記得好像做了一個關於中學的夢,具體細節什麼一概忘了,只留著有點高興又有點難過的心情。
許聽寧懶懶躺在床上,看著魚肚白的天,繼續撫肚子,沒一會兒有人來敲門,斜對面寢室一個醫學院的女生,說昨晚聽到門響,過來看是不是有人在。
女生無聊壞了,說整個假期這一層樓就住了她和頂頭另一位女生,那位天天玩網遊,晝伏夜出,時間對不上。
「我看你作息挺好的,起這麼早,一起去食堂吃個飯?」女生真誠邀約。
許聽寧肚子應景地小聲咕嚕了一下。
「行,你等我洗把臉。」
「內個……」女生盯著許聽寧的臉,「要不你順便敷敷眼?」
許聽寧轉看牆上的穿衣鏡,愣了愣,尷尬道:「昨晚喝水喝多了。」
「不像,你這應該是哭泣後眼周圍皮膚水分增多,造成的水腫。」
說完宿舍靜得落針可聞,女生自個也乾咳了兩聲。
面對醫學生,許聽寧不打算狡辯,她讓對方等等,轉身去尋毛巾熱水。
敷眼需要時間,兩人隨便聊著天,許聽寧問對方怎麼留校沒回家。女生嘆了口幽怨的氣,說自己本來是和男友在校外租房子住的,但是吵了一架,賭氣搬了出來。
「之前我倆就吵了一次,我也這麼出來了,但我沒跑遠就蹲在樓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樹懶托生的,大晚上我屎都快蹲出來,才看見他走著出來找我!」
「這次就更噁心人了,明明知道我沒地方可去,只能回宿舍,人家假期都快過完了,除了給我媽打了兩個電話,讓我媽對我施壓,人家壓根沒來找過我一次。」
毛巾動了動,許聽寧又給捂上:「你不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