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凡看了眼一旁的許村長, 許村長搖搖頭:「她這兩天一直這樣。」
「有沒有找到啊?」許娟又問。
安小凡嘆了口氣, 附和了幾句:「快找到了,媽,最近有在好好吃藥嗎?」
許村長見情況差不多了, 就起身準備離開。
安小凡快步跟了出去,叫住了他。
「許村長。」
許村長問:「怎麼了小凡?」
「我想請你幫我和我的班主任打個電話,」安小凡說,「我想休學一年。」
王老師得知安小凡要休學一年後,並沒有立刻同意。
但他心里也清楚安小凡的情況,最後是給他批了幾天的假,要求得安小凡的家長打電話來溝通,才給批准休學一年。
許娟自從患了精神疾病後,到今天已經快十年,基本上社交能力已經非常低下。
能給老師打電話溝通的,只有許村長。
「休學?」許村長皺了皺眉,「好好的怎麼就要休學了啊?」
「我,我最近太累了。」安小凡別過頭去,「在學校里心情也不是很好。」
「是不是有同學欺負你,小凡?」許村長擔憂地看著他,「如果有,一定要和叔叔說。」
安小凡沉默地點點頭。
許村長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這事,和你媽媽說了嗎?」
「我會和她說的。」
許村長嘆了口氣,點點頭:「好,既然你想在家休息一年,叔叔也理解你,明天就幫你和王老師打電話。」
送走了許村長,安小凡回到屋裡時,許娟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嘗試叫了幾聲,沒有叫醒她,就從樓上柜子里拿了床毯子,給她蓋上。
回到二樓房間裡,安小凡攤在床上,感覺到許久沒有放鬆的身體在這一刻有了鬆懈。
答應休學,不完全是因為許大力。
這段時間,他也感覺越來越疲憊,呆在學校里的每一刻,他都感覺到要窒息。
過了一會兒,他起身坐在老舊的書桌前,打開了自己的日記本。
他在日記本上寫道:
「經歷了這麼多,我已經明白,人的出生是分三六九等的,孩子也同樣。最上等的孩子,家庭有我,有錢有權,出生起就什麼都擁有了。中等的孩子,家庭完整,父母可以不優秀但卻有愛負責,他們會為自己的孩子瞻前顧後。而最可憐的一種孩子,就是沒有父母或者有父母但名存實亡。
「他們的父母不會為孩子著想,也幫不上自己的孩子們甚至有時候還需要孩子去幫助他們遷就他們。
「而這種地位的孩子,他們大多是無依無靠的,就連他們身邊的朋友,也是善變的。
「他們還有什麼可以依靠?沒有。他們有一張不停呼吸的嘴,卻發不出任何吶喊的聲音。這就是他們從出生起註定悲慘的命運,他們在命運註定的深谷里掙扎,有的人想往上爬,有的人想苟延殘喘,有的人只想安安靜靜在深谷里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但這個世界並不允許。」
「因此,唯一能依靠的,似乎,也,只剩下了……自己。」
安小凡寫到這裡,筆尖突然顫動了一下,突兀地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尾巴。
然後,他還沒有反應過來,手裡的鋼筆忽然不受控制地自己動了起來。
他的右手握著鋼筆,在紙頁上行雲流水地寫下了一段話:
「這世界就是一個巨大的深淵,每個活著的人都在深淵裡掙扎著脫離。
但如果你一旦對外在的人事物有了任何的期望和索求,你就等於把脫離深淵的繩索,綁在了深淵裡的另一個人身上。
這樣的結果只能帶來雙雙的墜落,或者,有一方被無情的拋棄。
爬出深淵的那根繩索,永遠都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而心之所向,就是光明的方向。」
鋼筆不動了,輕輕地倒在安小凡的手中。
安小凡有些怔愣地看著本子上清晰而俊秀的字體,這字體不屬於他。他把這些文字念了一遍又一遍,文字在他眼前仿佛漸漸排列成安容白的臉。
「容白哥哥!」他放下鋼筆,對著空蕩蕩的牆壁喊了一聲。
房間裡迴蕩出他自己的尾音,有夜風穿過紗窗鑽進了屋子裡,把書桌上的紙頁吹得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