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過去不同的是,少年學會了忍耐。
他對於許飛和同學們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採取了默默忍受的態度。
因為過去的經驗告訴他,事情鬧大了會更加麻煩,不如息事寧人,抓緊學習,考上大學後就可以脫離這裡的一切。
可他想躲,命運卻沒打算放過他。
最終,兩人在一次打架的時候,許飛不慎從天台掉了下去。
半身不遂,下半身永久癱瘓。
因為他們二人打架的天台沒有監控,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許飛是自己不慎跌下去的。
也沒有任何人可以證明少年還手只是為了自保,是被逼急了之後的自我保護措施。
警察不會給他定罪,學校也不會對他進行處罰。
可網絡的輿論和不知情的同學們的眼光,卻成了對他每時每刻的審判。
他幾乎要承受不了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投過來異樣又探究的目光。
大家最開始明明都知道許飛臭名昭著,可從樓上摔下來的是許飛,醫院躺著的是許飛,半身不遂的是許飛……於是大家就忘記了許飛的本性,轉而探究起完好的受害者。
直到某天夜晚,被抓包的母親和憤怒的許國花爭執時,許娟不慎從樓上摔下,確診終身癱瘓。
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少年死守著的最後一根線,斷了。
他退學了。
沒有聽從班主任的勸導,沒有理會他人的惋惜,他就這樣離開了學校,後來他一個人坐在母親癱瘓的床邊,過完了十八歲生日。
從少年變成了青年。
青年帶著許娟離開了許家村。
搬離許家村的那天,周圍鄰居放鞭炮喝彩。
他獨自來到了東邊的房子門口。
村口的馬路對面已經用綠色圍牆圈出了一片施工工地,要不了幾年,這裡就會建設起一大片由政府扶持的度假村旅遊景地。
迫於現實經濟壓力,青年決定現在將這套房子賣掉。
按照章亦丞的說法,這套房子現在至少可以賣到百萬。
有了這筆錢,母親的醫藥費,生活費都將不再是問題。
他走到門口敲了敲門,門開了,開門的卻不是小姨許美梅。
「找誰。」開門的男人不耐煩地問。
「我小姨呢?」青年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當初這套房子是許娟收留落迫的小姨住的,沒收一分錢。
許娟一直念著曾經的親戚里舊情,固執起來很難改變,再加上小姨嘴甜會哄人,所以兩年前安小凡就沒有繼續勸母親賣房子。
但是這並不代表房子就是永遠給了小姨,更不意味著小姨可以隨便帶陌生男人住進家裡。
男人問:「我怎麼知道你小姨是誰?」
「許美梅。」青年耐著性子說,「這房子是我們家的,現在她在哪裡?我要和她談談。」
聽到青年的話,男人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他沉著臉拍了拍房門,「這房子是我花大價錢從許美梅手裡買過來的,現在怎麼就成了你家的房子?」
「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就是字面意思啊。」男人沒了耐心,想把青年趕走,「哪來的莫名其妙的人,走走走,別在我家門口賴著。」
青年立刻攥住男人的手臂,臉色一點點白了下來:「你說這房子是我小姨——許美梅賣給你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真他媽煩人,就是字面意思,非要老子把房產證甩到你臉上你才信嗎?」男人甩開青年,轉身進屋,片刻後又走出來,把房本甩在了青年臉上。
青年愣愣地看著蓋有公章的房本,一時間仍舊沒有反應過來。
為什麼自己家的房子被小姨賣掉了。
自己家的房子怎麼就變成了別人的。
「快點兒滾。」男人罵道,「再不走我就報警了,私闖民宅,有你小子蹲的。」
青年忽然想起了什麼,轉身往家裡跑。
跑到家裡時,他噔噔噔上了樓,進了母親的臥室。
在臥室的床頭櫃裡,他找到了一疊文件。
一開始收拾東西的時候,他並沒有在意這份文件。
因為覺得母親不會有什麼重要的文件,所以他甚至連看都沒看,就把文件丟在了抽屜里。
再次打開文件查看時,他看到了文件上清晰醒目的幾個大字:
房租轉贈協議。
曾子芳:許娟。
受贈者:許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