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鳳敷衍地點點頭,目送薛譽進去。
可她突然就不想走了,百無聊賴繼續混跡在人群中,探聽消息。
薛譽跟著劉明進去後,見院子右側圍著許多人,隱約能看到石碾子和屍體。
只見劉明走到一名年輕捕快的身後,猛拍了一下他的肩,「王安,看清楚了,這才是正主。」
那叫王安的年輕人轉過身,訕笑道:「薛仵作,您可算是來了!」
薛譽也是第一次見王安,他禮貌點點頭,沒多說話。
孔縣尉見來人,清了清嗓子,「薛譽啊,今日叫你來,本不合規矩。無奈毛仵作回老家奔喪,便不拘於規制了。」
毛仵作毛雲峰是縣衙的內仵作,也是璞縣唯一一個有編制的仵作。
薛譽作為他的徒弟,雖然已經名聲在外,但無奈只是個外仵作,無法獨立驗屍,說的話也無法作為定案的依據。
毛雲峰離開璞縣前留下手信,若需要仵作,由徒弟薛譽代為驗屍,出了問題,由毛雲峰承擔全部責任。
有了這手信,孔縣尉才敢將薛譽叫來。
「那……我們開始吧?」孔縣尉捂了捂口鼻,屏退無關人等,自己便躲至一旁。
薛譽卻仿佛聞不到味兒一樣,打開背箱,戴上手套,點燃了皂角、蒼朮,又拿起薑片分給在場的人,「壓在舌根下,能緩解一些腥臭味。」
白色蓋屍布被掀開。
空氣中,瀰漫開濃重的血腥味。
屍體的腥臭味被高溫一蒸騰,令人作嘔。
灰白的石碾子上散落著碾磨成粗粒的玉米面,吸飽了鮮血,已經變成了暗紅色。
還有一些頭骨碎片和肉糜,混雜在其中。
李冉趴在石碾子上,半邊身子和半張臉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
而一旁的地上,一匹被鉗制住的驢,正趁人不備,舔舐著地上的殘渣。
方才還鎮定自若的幾人,此刻都臉色刷白,迫於孔縣尉的權威,想逃離卻又不敢。
薛譽繞著石碾走了一圈,地上有一根銀釵,應當是從李冉頭上掉落的。
其餘,除了石碾子上頭的血跡和殘渣,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孔縣尉,勞煩命人將屍體抬至地面的草蓆上吧。」
「劉明,王安。」孔縣尉朝他們努了努嘴。
王安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面,只覺得渾身不適,剛才腿一軟,若不是劉哥扶著,大概會直接癱在地上。
可縣尉的命令哪裡敢違抗?他只好咬著牙,哆嗦著腿,將屍體從石碾子上扛下來。
剛將屍體翻了個身,腦漿便混著還未乾涸的血水,從頭骨破碎處流到了他的手上。
「啊!!!」王安驚恐地尖叫一聲,手一松跑開了。
屍體砸在了準備好的草蓆上。
而不遠處,傳來流水的聲音,和他乾嘔的聲音。
薛譽搖了搖頭,抬眼卻發現,周圍幾人,臉色更差了。
薛譽將創口上的碎沫和玉米面清理乾淨,開始驗屍。
先將髮髻散開,沿著頭顱摸了一圈,「死者李冉,女,年二十一。頭頂無異物,右側顱骨碎裂。雙目微張,眼球突出。」
書吏李小六拿著紙筆唰唰記著,不時抬手捂嘴發出乾嘔聲。
以往毛仵作驗屍,都習慣帶上薛譽,李小六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場面了。
更何況這具屍體死狀太慘了,加之天氣又熱,腐臭味越來越重。
而那邊王安還在不時乾嘔,他實在是有些忍不了。
突然,李小六雙目瞪圓,「哇」一聲將手中紙筆一丟,一股尿騷味傳來,地上漸漸濕潤。
原來,李冉的右眼,因為方才的搬動,在眼眶中動了動,一鬆動,脫落了下來。
耷拉在血肉模糊的右臉上,形容詭異。
小六害怕又羞憤地跑開,院中的嘔吐聲更加劇烈。
孔縣尉也差點沒忍住,但好歹見過世面,硬生生將那股噁心咽了下去。
小六大概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孔縣尉,你看這……」薛譽面露難色,沒了書吏,誰來記錄?
「王安,王安呢?!讓王安來記!」
劉明臉色刷白,「……還在吐呢……」
「那你來!」
劉明的臉色更白了,讓他捉犯人可以,捉鬼都行,讓他來文的,真的有些為難他。
他訕訕接過紙筆,筆尖在紙上留下一個墨點。
薛譽繼續驗屍,可劉明寫了幾筆便停下了,他訕笑看向薛譽,「薛仵作,您能說慢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