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縣尉不耐煩地看著他,揮了揮手,示意衙役將他拖下去。
「薛仵作,那便開始檢驗季秀英的屍體吧。」
正說著,杜凱掙脫衙役的桎梏,在孔縣尉腳邊跪下。
他抱著孔縣尉的雙腿,哀求道:「既然我娘子是自縊而亡,求縣尉留她一個全屍吧。她生前便愛美,我不希望死後像周銘清那樣,死無全屍啊!」
「按照宸國例律,除非因病死亡,皆應驗屍,不得免檢。再說了,未經檢驗,如何認定她便是自縊死?」薛譽說道。
孔縣尉大概是有些動容,又覺得薛譽此番話是對自己權威的挑戰,他睨了薛譽一眼,「自縊死的,我見得比你多多了。季秀英雙眼閉合。嘴唇黑紫,微張,舌尖伸出牙齒。頸間有勒痕。雙拳緊握,足尖垂直向下。便溺髒污衣物。」
「薛仵作,你倒是給我說說,哪一點不符合自縊死的特徵?」
柳鳳一一對照。
孔縣尉說的確實不錯,屍體的表象能與自縊特徵吻合,但這些現象並非僅出現在自縊死中。
孔瑞祥見薛譽不說話,冷哼一聲,「還有什麼話可說?我看你還是太年輕,過於循規蹈矩。案情很清晰,又有自認的信箋。屍親的要求並不過分,破個例,也無妨。」
「你大致看看死亡時間便好。」
薛譽沉默片刻只得應下,季秀英的死亡時間,和周銘清一致。
正巧,葉瑩被帶到,她確認那晚子時初刻,自己在醫館同杜大夫一同整理藥材,直至天亮。
孔縣尉點點頭,「此案經過現場取證,加上薛仵作初驗,已初步定案。
「另外,李冉的案子,人證物證齊全,李冉與周銘清因季秀英一事發生爭執,周銘清失手將李冉殺死後,偽裝成意外死亡。」
「天也亮了。劉明,派人去華岩縣請李縣尉來,大概要多久。」
「華岩縣離咱們也就一個時辰不到的距離。現在是卯正時分,一來一回,算算時間差不多午時初刻前定能到。」
「行,讓李縣尉到了以後歇歇腳,我們午正時分開始。」
「天氣太熱,屍體腐敗得太快了。劉明,再找兩名雜役將屍體帶去縣衙的冰窖看好,不得有閒雜人等接近。」
「二位,李冉的案子和今日一案辛苦了。既然初驗已結束,便請二位稍後離開。我還有其他公務處理,便先行一步。」
孔瑞祥走後,柳鳳湊到薛譽身邊問道:「孔縣尉這麼篤定,直接定案不就得了,怎麼還要請華岩縣的李縣尉啊?」
「周銘清是他殺,李冉也是他殺,需要百里內請個鄰縣的官員來復驗。」薛譽邊說,
「哎,你覺不覺得這個案子的結論也有點太草率了。」說著柳鳳朝屍體揚了揚下巴。
「確實。」
「那咱們再驗驗?」
「這不合規矩。」
「你又不是沒幹過不合規矩的事兒?」柳鳳揶揄道。
薛譽囁喏了半天,說道:「那是因為案件有疑點。可季秀英的屍表特徵完全符合自縊死。」
「那咱們就屍表檢驗,不開膛破肚,誰能發現?」
薛譽抬頭看了一眼劉明找來的那兩個雜役,不說話。
柳鳳臉上堆起了笑臉,她給兩名雜役各拿了片薑片,「大哥,不趕時間,慢慢來。要不要先去休息休息?忙了一晚上怪累的,等這味兒散了些再抬走?」
「確實有些……嘔……」有個雜役想起方才屍身破裂的場景,乾嘔了一聲,額間都是汗水,看起來有些發虛。
「唉!也真是為難你們了。像我們薛仵作,這種場景天天見,這種味道天天聞,習慣了。」
「那倒也沒有。」
柳鳳翻了個白眼,心裡罵道,沒見我在演戲嗎?還拆我台。
卻沒想到,薛譽繼續說道:「最近天氣又潮又熱,屍體腐敗得極快,我也是很久沒見到膨脹成這樣的屍體了。我擔心你們運到半路,另一具屍體膨脹炸裂開來……就……唉!」
兩名雜役一聽,腦子裡已經開始上演屍體炸開,內臟
漫天亂飛的情景了。
一陣反胃。
你小子,不是演得挺好的嗎?
柳鳳趁熱打鐵,「要不你們去歇息一會兒?反正薛仵作不怕,我們收拾一番,幫你們抬去冰窖!」
見倆雜役正猶豫著,外頭突然響起腳步聲。
是劉明。
「薛仵作,還要麻煩你將初驗屍格目給我。你倆愣著幹什麼?!還不快些將屍體抬去縣衙冰窖!」
「是是!」雜役不敢耽擱,將兩具屍體抬上車,走了。
留下柳風和薛譽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