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我也是前幾日才知曉的。」
「前幾日?」
前幾日薛得信並不在鄱陽縣。
「所以你此次離開鄱陽縣,便是去見他?」黃尋江問道。
「不全是。我本就是有公務在身,是他來找的我。」
今日獲取的信息量過大,柳鳳腦子有些疼。
她揉了揉太陽穴,打斷道:「等等。這個馮安說十九年前將溫寧和船隻藏匿是他幹的,十九年後讓船隻出現,殺死溫寧,也是他幹的。」
「不錯。」
「為的什麼?」柳鳳不解,好玩兒嗎?跨度十九年的躲貓貓遊戲?
薛得信搖搖頭,「馮安說,他的主子殺了溫寧,只是想要提醒提醒我,別忘了我是誰。可我覺得不對,如此大的陣仗只是為了再威脅我一次?兩年前那次威脅後,便再沒了動作,到底圖什麼?」
「先不論他的真實目的。你是如何懷疑到他身上的呢?他既沒有親口承認,溫寧一案與薛府應當也沒有干係,你為何懷疑此人便是血洗薛府之人?」
「我現在也有些說不清了,或許是一種直覺,或許是如垂死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覺。我問馮安,當年薛府一案,是不是他們幹的。」
「他怎麼說?」
」
他沒有說話,只是笑了笑。那夜月光很弱,可我偏偏就是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得意和狠厲。」
「另外,我做了個局。那日我故意向馮安放出風聲,稱今日回來,實際昨日便偷偷連夜啟辰了,獨留下幾人今日回程。若是今日回鄱陽的那些人遭遇了山匪襲擊,恐怕……」
恐怕和當年血洗薛府的是同樣一群人,且是馮安的人。
馮安……馮安……
柳鳳心裡喃喃。
若是能找畫像師畫出馮安的樣子,或是找機會讓薛譽辨認一二就好了。
想到這,柳鳳轉頭看向薛譽。
卻見他臉色煞白,指尖在微微發顫。
片刻後,他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有些不舒服。」
「怎麼了這是?」黃提刑關心道。
柳鳳忙將薛譽扶起,「昨夜他本就有些發熱,想是沒好全乎。我先帶他去隔壁屋子歇息歇息。」
「去吧。」
柳鳳將薛譽帶走,他渾身冰涼得厲害,腿腳似乎也沒了什麼氣力。柳鳳費了好大勁,才堪堪將他扶坐在隔壁屋子的榻上。
「怎麼了?想起那晚的畫面了嗎?」柳鳳掌心在他額間探了探,倒是不燒,但有些細密的汗珠。
「他說的那個馮安,樣子與當年我見過的那個山匪有些像。也是高大魁梧,面上一道疤痕。」
「難道真的是他?這麼多年了,若讓你見他一面,你害怕嗎?」
「如今至少他殺害溫寧是真,有名有姓,薛得信又見過他,憑提刑司的手段,找個畫師畫出馮安的樣貌,再搜尋此人不難。」
那個人的樣子,在薛譽的心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又常常入他夢裡。
當真如薛得信所說,若是見上一眼,便能認定。
「說不害怕是假。可若真的是他,如薛得信所言,此人不過是個沖在前頭辦事的,背後之人還未揪出。若被馮安發現端倪,豈不是打草驚蛇?」
「咱偷偷見。」
*
第二日,鄱陽湖的郊外,一群山匪衝出,朝山路中間的一幫趕路人痛下殺手。
這些趕路人皆是鄱陽縣縣衙的胥吏,本是此次與薛得信一併出遠門之人。
按照原定計劃,今日才回到鄱陽縣,只是如薛得信所說,他帶著幾名隨身僕從,提早了一日出發。
兩方勢力打得不可開交。
可終究敵眾我寡,山匪殺紅了眼,一個活口都不留。
帶頭那人便是馮安,他獰笑著掀開轎子的布簾,一劍刺去。
沒有想像中冰冷刀劍刺入溫熱軀體的感覺,只覺得手中的劍空蕩蕩的。
馮安定睛一看,哪裡有什麼薛得信,裡頭安靜躺著一具用稻草扎著的假人。
他大驚失色,咆哮道:「我們被擺了一道!」
半個時辰後,一座華麗的府邸中,穿著錦衣華服的男子,將手中滾燙的熱茶潑在馮安的手背上。
語氣平靜無波,「這點事都辦不好,你讓我拿你怎麼辦?」
馮安渾身發顫,猛地抬頭,「主子饒命!主子請再給我一次機會!這次被薛得信擺了一道,我定要他付出代價!」
「主子你要相信我,當年屠府那事,我辦得很乾淨的。這一次,我也可以的。」
馮安口中的主子「嘖嘖」了兩聲,半蹲下身將馮安扶起,又看了看他被熱茶燙傷的手背,朝身邊一下人訓斥道:「怎麼辦事的?還不給馮安拿燙傷藥膏來?」
「我當然相信你,我若是不信你,還能養你這麼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