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頁(1 / 2)

這一年裡,他的臥室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面目全非,他帶回來很多與那棟小別墅里的家具相似的柜子、書桌、沙發和各種飾品,將原本極簡風格的別墅變得不倫不類。

好像這樣就能彌補日漸空虛的心臟。

心臟在日復一日的空虛中變得麻木,軀殼也在夜以繼日的征戰中變得破爛。

曾經被阿緹琉絲治好的身心,在被一點點地毀掉。

而這次,不會再有任何人救他,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救。

就讓他一點一點地腐爛,一點一點地走去世界的另一頭,去見他的雄主。

現在他終於有勇氣打開這隻手提箱,迫不及待地了解曾被自己棄如敝履的,阿緹琉絲的最後三年。

通體包裹著漆黑皮革的手提箱敞著口躺在標羅桌上,箱角嵌著的寶石已經脫落了幾處,在微弱的光線下折射出幾縷朦朧濕潤的閃爍。

裡面有一枚鑲著黑寶石的鳳蝶胸針、一本手札、一個莫比烏斯環、三封蓋著精緻火漆的信件和兩個小小的黑匣子。

兩個黑匣子分別用縮寫註明了擁有者的名字,它們在見證主人數十年的榮耀後伴隨著主人的隕落在此處歸於沉寂,其中記載的所有數據信息將在百年後自動清零。

這是列昂第一次打開它,但這隻手提箱的樣式形狀卻已經在他的心裡用刀斧刻下千萬遍——這隻小小的箱子怎麼就能代表阿緹琉絲呢。

窗外雪松被寒風推搡著晃動,積雪簌簌落地,滿目雪色與天光交融,隨著樹影的搖晃在列昂臉上投下明暗光影。

這張俊美無儔、深邃冷漠的面容被深淺交錯地映照在刻著茛苕紋的鎏金牆面鏡上,光影靜靜流淌著,列昂的時間似乎也在此刻停止,再也不會隨著落地鍾金色的指針前進,這條橫亘了阿緹琉絲一生的深淵終於為他凝滯。

光是沉默端坐便帶來巨大壓迫感的雌蟲,此刻脆弱得不堪一擊,這些零碎的小物件像一顆顆漂亮的糖衣子彈,被他隱忍吞入心肺,早已冷硬如鋼鐵的肺腑無懼任何武器,卻被這些柔軟的糖紙劃得鮮血淋漓,一抽一抽地疼。

他恨不得自己永遠停留在此刻,這樣便只需承受此刻的痛苦,斯堤克斯帝國所謂最英勇的雌蟲也不過是無人知曉的懦夫。

列昂只感覺無處不在的冰冷存在於四肢百骸,其中凍結最嚴重的是破爛不堪的心臟,已經傷痕累累的心竟然還能感知到鈍痛,像生鏽的鈍刀一點點反覆凌遲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冬天竟然如此難熬麼——精神力徹底衰竭、多器官衰弱的阿緹琉絲又是如何度過生命中最後三個冬天的呢,於此刻淋了列昂滿頭滿臉的冰雪曾經落滿了阿緹琉絲的世界。

精緻而陳舊的手提箱似乎是一把鑰匙,亦或是一柄雪亮鋒利的尖刀,在插進心臟的瞬間解放了所有見不得光的情感和他拼命遺忘的記憶。

他不愛阿緹琉絲,這是他十幾年來幾乎每晚入睡前都要喃喃自語的話語,是信徒絕望的禱告,也是被迷惑者自我拯救的催眠曲。

被死死壓抑的情感於此刻噴發,所有後知後覺的愛與悔在頃刻間淹沒了這個總是如雪川般冷漠的雌蟲,像深海中猝然爆發冷冽的火,四散的火星將他心頭燒得一片荒蕪。

他明白一切愛恨的時候,也是他失去一切愛恨的時候,他近乎是茫然地注視著那個小小的手提箱,從來都是鋒芒畢露、仿佛撕裂一切阻擋之物的眼神不復存在。

小小的手札里夾著他寫給阿緹琉絲的第一封也是最後一封情書。

他曾經對阿緹琉絲說,你的長夏永不凋零,卻親手終結了對方的盛夏。

這封情書也是手提箱裡唯一和列昂有關的事物。

原來,阿緹琉絲都看到了。

夏蓋的黑匣子記錄了一切。

那個曾經看向自己時總是眼含笑意的雄蟲少將,親眼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對著龍牙開火,又是如何把龍牙遺留在提坦之森的。

越來越劇烈的痛楚讓列昂無法遏制地彎腰,他極力忍住發抖的雙手,拿起秘銀環的手骨節分明、修長寬闊,用力到綻起條條青筋,卻始終控制著不曾讓手環變形。

曾經被他隨手扔進芙達爾海的莫比烏斯環,它的另一半現在正安然躺在阿緹琉絲的遺物之中。

而他自己是不曾被陳列於手提箱中,阿緹琉絲留下的最大遺物。

有淚滴無聲墜落。

遲到了一年的眼淚,終於在此刻徹底失控,他將所有哭聲混合著痛苦隱忍吞咽,在他模糊的感知中,名為心臟的器官抽搐著逐漸停止跳動。

他將這隻箱子交給謝默司,同時動用了對方曾經答應他的諾言,只求謝默司可以告訴他阿緹琉絲的沉睡之地。

幾十年的好友對他說:我答應你,不是因為我信守諾言,而是因為阿摩的雄父比任何人都需要這隻箱子,也是因為我要讓阿摩看著你被我殺死。

那時的他已經瀕臨死亡。

謝默司沒有任何留手,八條步足在他的血肉中不停深入攪動,非人的痛苦讓他無法自制地進入了半蟲態,他卻始終沒有還手也沒有進行任何主動的防禦。

他想:就讓我死在這裡吧。

巨大猙獰的君王蛛生生拔下了他的鞘翅,沾著血肉的蟲甲也被一點點剝離,他意識模糊地抬頭,想要去看墓碑上阿緹琉絲永遠年輕的面容,雙眼卻瞬間陷入黑暗。

最新小说: 折此芳花 限制文女主求生指南 惟許侯夫人 五零年代女軍醫 算命,狂賺一個億 穿成豪門對照組的真千金 玄學大佬回京,掐指一算百官肝顫 有了暴君讀心術,我在宮裡殺瘋了 狂妃上線:絕色魔尊痴纏不休 惡毒女配過分可愛,病嬌們想寵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