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過這個世界最輝煌的一面,也見過這個世界最糟糕的一面,他曾站在命運的巔峰,也曾跌落至生命的低谷,他覺得自己不會再被任何事物震撼。
可一個雌蟲最為坦誠的內心,卻在此刻讓他寂寂無言。
在這沉默之中,夏蓋握住阿緹琉絲的手,輕輕貼上自己的面頰,小聲地說:「主人還是看到了。」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裝作不知情。」綠眼睛的雌蟲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中有希冀、緊張、十分難得的得逞之意,和一點隱藏得極深的不安。
沒有任何一個雌蟲可以在阿緹琉絲面前勝券在握,他們可以去爭奪他的目光,可以去吸引他的注意,可以去引誘他的興趣,但永遠無法保持氣定神閒的贏家模樣。
他們只能祈求他的愛意。
「嗯,看到了。」阿緹琉絲仰頭看他,神色冷淡而柔軟,像黃昏中最後一座冰川徐徐融化時的雪水,「不會裝作不知情的。」
我都知道的。
他沒有抽回自己的手,而是就這樣放在夏蓋英俊的面頰上,帶著微微涼意的修長手指拂過那雙綠眸,年輕的繼承人突然說起一個似乎完全無關的話題。
「願意為我出征祭神儀式麼?」話音剛落,阿緹琉絲自己便忍不住露出笑意,他當然知道這個問題有多荒謬,心臟都已經獻給他的雌蟲,又怎麼會對他說不願意。
可他還是要問。
不是為了確認副官的忠誠,也不是為了給予副官選擇權,而是為了——
為了讓副官知道,他早已成為自己榮譽的一部分。
如阿緹琉絲所料那般,夏蓋第無數次鄭重地對他說:當然願意並且不止願意。
「那麼,替我帶回那把半神之弓吧。」俊美昳麗的長官低語道,「用那些繼承者的鮮血,去確認厄喀德那的榮光,用他們的狼狽來成就你的威名。」
副官明明比自己的長官更為高大,但阿緹琉絲此刻的氣質卻令任何人都無法質疑他的主導地位,年輕的國王理所當然地對自己的將軍下達著命令。
他口中的半神之弓,正是這次祭神儀式的勝利頭彩,這把結合了近代科技與冷兵器的強大武器,曾收割了帝國史上無數勇士的性命,因此被稱為半神之弓,意為接近神明的力量。
祭神儀式是帝國最為盛大的競技賽事,但卻並非每年一度,而是由神教決定舉行時間,在儀式上九大選帝侯會派遣代表自己家族的蟲族出戰。
這些蟲族可以是親信眷屬,也可以是繼承人,甚至可以是族長親身上陣,唯一確定的是,誰若在祭神儀式中輸得一敗塗地,誰在選帝侯中的次序就會被重新衡量。
自上次祭神儀式已經過去了十年,上一個在這盛典中奪得頭彩的正是來自厄喀德那家族的哈迪斯元帥,所以按照慣例,今年的擂主就是厄喀德那。
這個家族的參賽選手需要接下其他八個選帝侯的輪流挑戰,只有贏下全部比賽,才能帶走象徵著勝利的半神之弓。
半神之弓原本的主人正是塞繆爾大帝的長子,毒殺了自己雄父的王儲,帝國最為強大的弓箭手烏勒爾。
在那個機甲尚且不算發達的時代,烏勒爾手中凝集了當時最高科技的弓箭曾突破無數機甲的防禦,直接帶走機甲駕駛員的性命,那把為他量身打造的弓箭由此得名半神之弓。
一千年後,這把弓箭已不再具有軍備意義,它象徵的是所向披靡的勇氣與戰無不勝的強大,所以它被神教選為這次祭神儀式的頭彩。
烏勒爾投靠神教後,他的盔甲與武器全都留在了哈提家族,這個原本應該姓芬尼爾的雄蟲,不僅被掛進哈提的先祖畫廊,甚至連留在史書上的姓氏都改成了哈提。
可阿緹琉絲知道一切真相。
所以他想帶回烏勒爾的半神之弓,不僅是為了厄喀德那的榮譽,也是為了這個流落神教近千年的偉大戰士。
第80章
龐大的透明展櫃中懸浮著一把漆黑的單體長弓, 液態金屬骨骼使其不論彎折至何種程度,都能瞬間復原。
半神之弓從不搭載任何箭矢,從其能量核心發射而出的超遠射程高溫等離子體, 在一千年前足以摧毀任何防禦。
弓身刻著一句斯堤克斯古語, 翻譯成如今的通用語言便是:
我們發射而出的並非箭矢, 乃是希望!
在這句古語旁,一隻兇悍森然的狼頭栩栩如生地怒吼著,仿佛正跨越著歷史長河,與每一個瞻仰這把長弓的蟲族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