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的愛侶是否已經入睡,僅僅為了那一點微弱的可能性與愛侶驚喜的笑顏,他便毫不猶豫地選擇這麼做。
這並不是一場完全甜蜜的夜行,嚴冬紀的深夜叢林永遠與死亡深深綁定,所以這是一次瘋狂血腥而又浪漫痴情的深夜狂奔。
如擂心鼓的甜蜜、衝動、瘋狂與夜見愛侶的靜謐、痴情、渴望,這兩者相結合才是夏蓋帶回軍旗時的心情。
製造死亡的軍事行動與夜見情人的浪漫幽會,這世上只有夏蓋才會認為兩者是一致的,也只有阿緹琉絲會讓他認為兩者是一致的,這是只屬於他和主人的命運羈絆。
無數次穿梭於深空星海,無數次奔走在生死之間,從生命到榮譽,從肉。體到靈魂,夏蓋的一切都只為了阿緹琉絲,都只為了去到阿緹琉絲身邊。
當然,正如幾千年前的那名雌蟲被叢林猛獸攻擊一樣,夏蓋在這次戰役里同樣難免負傷,對於兜蟲的體質和二十集團軍的醫療後勤而言,這點傷勢完全算不上嚴重,但他依舊「誠實」地告訴阿緹琉絲:
他受傷了,需要主人的鼓勵與安慰。
他確實受傷了只是並不嚴重而已,隱瞞部分真相遠遠算不上謊言。
心安理得的副官擠上阿緹琉絲午休時的簡易行軍床,伸長了手臂將主人撈在身邊,以免自己將對方擠下去。
溫暖的、結實的、帶著隱約血氣的臂膀就這樣墊在阿緹琉絲腦後,對這個姿勢有所警覺的雄蟲選擇起身坐起,他依舊懶得下床,但卻沒有靠在副官懷裡,而是警告對方不許動手動腳。
他姿態端正地坐在小床上,目光落在攤在辦公桌上的金藍旗幟上,二十集團軍位於環衛星的臨時基地十分簡陋,阿緹琉絲並沒有選擇將有限的人力物力投入辦公設施建設里。
通訊統戰部門、後勤運輸基建、醫療運轉中心……資源應該被優先分配到這些地方。
如果不是處理多方信息需要維持一個良好的精神狀態,阿緹琉絲不會給自己留下午休的時間,僅僅只是一場戰役涉及到的信息籌算,對於指揮官的身心損耗便已經來到一個無法估計的恐怖程度。
所以帝國每一個指戰經驗豐富的高級軍官,基本都有著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障礙,這也是路易斯所提及的軍隊心理建設項目,不過具體實施還需要詳細計劃。
而諸神黃昏這個廣闊戰場所涉及的具體戰役根本無法計數,且不論瑪爾斯大帝從未投身行伍,他的身體與精力絕對扛不住這種程度的損耗,所以身為高等級雌蟲的謝默司擔任了這場全面戰爭的總指揮官。
這是一場燃燒生命的戰爭,不僅對於底層士兵,對於總指揮官而言同樣如此。
阿緹琉絲逐漸發散而去的思維被副官靠近的動作打斷,同樣是坐在行軍床上,副官一米九幾的身高本可以讓他俯視阿緹琉絲,但他選擇彎腰俯身去仰視這個主宰著自己生命的雄蟲:
「主人應該開心一點,比如像這樣,露出一個笑容——」
他伸手輕柔地捏住阿緹琉絲的臉頰,卻不捨得用力讓對方露出頰肉被拉扯後呈現出的笑容,於是在阿緹琉絲反應過來之前,他極其迅速地摩挲了一下對方細膩柔軟的臉頰,然後飛快鬆手,捏住自己的臉頰露出一個因生硬而顯得好笑的笑容。
面容極其英俊的夏蓋顯然不常露出笑容,這個笑容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表達開心,而是為了逗樂自己心事重重的主人,從某個角度而言,他也確實轉移了阿緹琉絲的注意力——
雖然美麗的雄蟲表現出的羞惱要多於開心。
阿緹琉絲清了清嗓子,想要嚴厲斥責副官動手動腳的行為,視線卻被對方肩頭深可見骨的傷勢吸引,那隱隱約約的血腥味正是來源於此。
這是機甲碎片飛濺後形成的割傷,只要再往上偏移幾分便會割斷這個雌蟲的頸動脈。
再多的話語都被阿緹琉絲無奈吞咽,他從辦公桌抽屜里取出應急療傷噴霧,憤憤不平卻又仔細認真地噴在那道猙獰的傷口上,而後命令對方去醫療中心為自己好好處理一下。
傷口的主人卻對此毫不在意,而是親親熱熱地再度擠過來。
因為剛剛進行了午休的緣故,阿緹琉絲身上的軍襯已經解開了幾顆扣子,被略顯凌亂地套在身上,漆黑柔軟的髮絲也有幾縷垂至額前,被包裹在嚴謹軍服里的雄蟲此刻呈現出一種井然有序的凌亂感。
縈繞在他身上的整肅冷淡感被鬆開的紐扣與散亂的髮絲所沖淡,用一種略顯冒犯的比喻來形容就是——像一塊沒有被好好包裝的美味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