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我在帶壞你,卡塞爾的好學生。」
「如果你做得到的話。」
他們側身避開人群,像分開水流的魚游入沸騰的海洋。早見好奇地打量著舞池裡跳動的人群,任由風間拉著自己前進。
「這邊來。」
風間側頭靠近他的耳朵,淡淡的聲音仿佛直接從耳朵鑽進心裡,一片喧鬧中卻無比清晰。
他牽著早見遠離人群,在遠處較為安靜的吧檯落座。風間經車熟路地點了兩杯雞尾酒,回頭看早見,發現如希臘美少年一般俊美的青年還注視著遠處的人頭攢動。
風間笑了笑,坐到他身邊遞過酒杯。
「不知我是否有這個榮幸請閣下喝一杯呢?」
早見望了他一眼,眼裡浮著笑意,似乎被他的問題愉悅到了。他接過酒杯,雙手端起來喝了一口,繼而放下繼續盯著前方,眼神好奇又疏離,像雲端觀察人類的神明。
這副熟悉又陌生的模樣令風間難以移開目光。他舔了舔唇,坐在早見身旁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隨手遞給一旁的酒保。
他們的頭隔的很近,幾乎要靠在一起,卻留著一小節距離,像和對方在交換氣息,克制而又勾人。
「猜猜這是哪兒?」
喝過酒後風間的臉頰沒有飛紅,依舊是瑩瑩如玉的肌膚,在昏黃的燈光下透著古典的美感。他靠在吧檯上,手搭在早見的肩,動作隨意瀟灑,眼睛裡沁潤著水光,開口噴吐在耳邊的熱氣讓皮膚升騰起薄薄的紅,嗓音轉的叫人心醉。
早見回眸看他,眼神斂去了那份對人類的研究好奇,融化的冰水裡晃動著薄薄的冰塊。
「有一段時間風間大師天天晚上去同一個酒吧座位,惹得那座酒吧萬人捧場?」
「阿治果然是我的狂熱粉吧,居然了解地這麼清楚!」風間琉璃接過續過的酒杯輕輕搖晃,修長的手指捏著酒杯的細腳自有一番風雅之意。
他向早見遞過酒杯示意。兩支酒杯在半空中輕輕相碰,冰塊晃蕩的聲響清脆悅耳,燈下的玻璃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
風間帶早見去的全是自己以前去過的地方,他把自己的過去坦蕩蕩地和早見分享,甚至可以說迫不及待地想要讓身邊的人發現真正的他。
「原來酒吧和高天原差不多。」
早見看膩了躁動的人群,抿了口酒興致缺缺地說道。他側眼看見風間上挑的眉眼,又慢悠悠地補上一句堵住了風間想說的話。
「當然,不同的是高天原可沒有這樣有情調的吧檯。」
風間聽著他的話笑了。角落裡的一台留聲機正放著磁性的歌聲,低啞的法語傾訴著未知的情愫,輕緩舒適,讓人沉淪夜色。兩三相聚的人群在昏暗的燈光下竊竊私語。調酒師炫技的動作充滿美感。他們靠在木製的吧檯上,好整以暇地望著另一邊吵鬧的群體,眼裡的疏離如出一轍。
「以前我覺得孤獨的時候,就經常來到這裡,找另一個孤獨的女孩消磨時光。」
他們都直視前方。一個回憶過去目光悠長。一個不知道被哪一個詞觸動,喝著酒掩飾眼底的嘆息。
「然後聽你和著海潮唱歌,在早晨分別時品嘗你親手做的早餐?」
「不過是互相排解寂寞罷了。」
對方需要有人為她唱歌,為她做早餐。而風間需要有人聽他唱歌,有人吃他的早餐。不過是兩個孤獨的靈魂在一個無名的夜晚短暫地陪伴。
早見深知那種孤獨的滋味,他沒有再故意為難風間。
「等事情都結束了,我就主動要求卡塞爾派人來監視我。」
風間嗓音淡淡,似乎不覺得自己在說多麼令人驚異的話。
「卡塞爾打的過我的不多,又得對日本局勢大致了解,會日語,那必然是阿治。」
「到時我就帶著阿治像現在這樣,我們去新的景點,去沒看過的,一起去尋找每一處驚喜。」
即使日後你走的再遠,在這土地上的每一份記憶都有我的影子。
「等到事情真的全部結束了。」
早見這樣說著,偏過頭,冷靜無波的眼神里閃著光,點亮了風間眼裡的黑色,他輕聲而又堅定地說道:「我陪你排歌舞伎,陪你走在街上看看太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風間琉璃呼吸一滯,恍惚間沸騰的人聲忽然遠去,眼前那雙棕色的眸子裡藏著的璨金勾住了他的眼。良久他才輕笑一聲,眼裡的波光流轉,瀲灩著似水的溫柔。
「好啊。」
他仰頭喝盡杯中的酒,再抬眸眼底已染上幾分醉意,眼尾帶紅,臉頰飛起薄薄的緋色。他站起身來朝早見招了招手。
「去上個廁所,馬上回來。」
早見嗯了一聲,轉過身朝向吧檯坐著,默默觀察著這塊地方。調酒師倒酒時液體的流動,燈光透過淡色的液體閃著彩光,膠片緩緩轉動的聲音和著起伏的音樂,相聚的陌生人低聲傾訴著最近的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