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彥青掣了懷中的帕子遞給她,「擦擦淚。」
他越坦蕩,梁韞便越窘迫,將他推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意圖。」
仇彥青越來越擅裝傻充愣,「我有何意圖?」
她不說話了,懊悔不該多這一句嘴,背轉身擦乾淚,二人一言不發,誰也不先在這扇岌岌可危的窗戶紙前再做逗留。
可難題還在那,仇彥青問:「那丫鬟還在馬車裡,嫂嫂想如何處置她?」
梁韞看向他,詫異他將處置窈蜓的權利交給自己,而非陸夫人,不過她並不想接過這枚燙手山芋,「我處置不了她,你也看到了,她被嚇壞了,不肯聽我的,只有你說的話她才肯聽。」
仇彥青便也順勢將此事包攬過來,「她是嚇壞了,嫂嫂一定也嚇得不輕,這本就和你沒有關係,還要被懷疑是你暗中使的絆子,嫂嫂若信得過我,就將她交給我吧。」
「你打算怎麼做?」
仇彥青與她微微笑道:「我早讓人回府套車去了,你且稍安,等會兒隨車回府,就裝作不知道此事。」
原來他早就想好了對策,梁韞皺起眉,「你已派人回稟過太太了?」
他笑著頷首,梁韞便也半信半疑點了點頭,目送仇彥青先行離開。
掌心裡濕濡一團,梁韞攤開那張帕子,裡頭包裹的淚還溫熱著,心裡卻不那麼難受了,她知道他不是他,可慰藉竟是相同的。
第14章 難道是我還不夠像他嗎?……
那廂仇彥青先行回到了馬車,馬車一跑動,窈蜓便挨上來,坐到了他身邊去,眼巴巴望著他,「大少爺,您不接上大少奶奶嗎?」
仇彥青打從上了車便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長指掀動車簾,朝外望了望,「你念她做什麼?她還有事要處理,我們先走。」
窈蜓鼻子一酸,依偎過去,「我就知道大少爺您是不知情的,十多年的感情,您怎麼捨得丟下我呢?」
她像個小貓兒似的靠著,不時整整仇彥青的衣領,擔心他受涼凍著。仇彥青瞧她歲數不大,應當比梁韞還小上一些,面頰帶著少女未退的絨毛,淚水乾涸後的模樣甜美,的確神似小貓。
原來仇懷溪身邊一直有個知冷知熱的大丫鬟,這樣說起來,梁韞可真是個聖人。
她究竟圖什麼?居然能答應仇家替自己遮掩。
難道她沒有自尊心嗎?被仇家折辱也沒有一句怨言,反而事必躬親,親手將一件贗品打造成自己已故的丈夫。
「大少爺,我們這是要去哪?」窈蜓喚回仇彥青的思緒,她發覺車架並沒有往望園去,而是朝著另一方向駛遠,最後停在了一間尋常的客舍外。
仇彥青輕拍她肩膀叫她起身,隨後先行走下馬車,轉身對她道:「我已派人在此替你安頓,隨我上去,我有幾句話要問你。」
他此時語調輕鬆懶散儼然變回自己,窈蜓雖說困惑,但眼前人無疑是她最信任的人,以為這是什麼接她回府的權宜之計,便跟了上去。
客舍里東霖已經候著,仇彥青壓根還沒有叫人通知陸夫人,好不容易離了仇府望園,身邊沒人監視,又有個知曉述香居底細的丫頭,他怎可能放過這個探聽秘密的機會。
窈蜓跟隨仇彥青進了客舍廂房,裡頭的確提前布置好了,還熏著香,桌上還布了膳食。她心花怒放,連日來不曾飽餐,本來不覺得餓,肚子卻自顧自叫了一聲。
仇彥青笑起來,「吃吧,別拘著,這兒只有我們兩個。」
「我伺候您先吃。」窈蜓饞得咽口水,先到四扇屏後頭擰了巾子伺候仇彥青擦手,她是個知情知趣的,想來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這樣一個會伺候人的丫頭圍著自己轉。
窈蜓面露羞澀,擦拭他的手指,「您身體真是好全了,我都差點沒認出您來。」
仇彥青坐在桌旁扯扯嘴角,為二人倒上半盞濁酒,「沒認出來?我有什麼變化,連你都認不出我了。」
「您可不能喝!」窈蜓從他手中奪過空蕩的酒盞,燈火微晃,將大少爺的臉照得忽明忽暗,那雙眼睛跟蛇的瞳仁似的透著妖異,勾魂攝魄,盯得她心慌。
「蜓兒認得出您,蜓兒怎麼會認不出大少爺呢…」
她越說越輕,只覺面前的男人笑得十分陌生,男人問:「那你是覺得之前的我好,還是現在的我好?」
窈蜓答:「都好…」
仇彥青靠在案上,托腮淺笑,「那我是更喜歡你,還是更喜歡少奶奶?」
莫說大少爺從未問過她類似的問題,就是「喜歡」二字,也是從未提及的,窈蜓忙答:「當然是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