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衡關長長呼出一口氣,不久前的事情經過仍舊曆歷在目。
「溫知州於我有恩,地動之後,我曾收到他的來信,信中放著這枚玉佩,希望我能護送他的家人秘密離開涉州。約定那日,我在涉州城外等著,就是宗明川親手將人交到我手上的。」
「那時我不太懂大人的用意,但還是照做,直到後來大人身死,株連溫家的聖旨下來,一路上從未斷絕過的追殺,我才終於明白大人為何再三強調叫我不要聲張。」
季新承眉頭緊鎖,問道:「所以你這一身的傷,都是為了保護溫知州的家人?」
祝衡關點了點頭:「那些殺手追的太緊了,我只能帶領一波人引開他們,讓其他弟兄護著溫家人離開,後來我好不容易僥倖逃脫,也不敢走城鎮,生怕被他們發現,只能從後山繞回來,想先回村里養傷。」
只是他低估了自己身上的傷,還沒有走到家門口就暈死過去,還不小心跌進了水潭。
最後被寧竹找到救了回來,也是命大。
祝衡關連忙說:「你們放心,後山我走過好多回,絕對不會暴露蹤跡。」
每個人都有秘密,那些祝衡關不想說的事,寧竹和季新承也沒有追問。
比如,祝衡關將溫家其他人送去了哪裡,再比如,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能夠讓溫正德臨終託孤,還能召集大批人馬秘密護送溫家人離開,想必他肯定不是祝春枝口中簡單的「掙了些錢」......
無論他身上還藏有什麼秘密,寧竹和季新承都無意探究。
祝衡關保證道:「我一定會儘快離去的,絕不給你們招惹麻煩。」
寧竹和季新承都默認下來。
畢竟他背後確實還有一撥人在追殺他,說不準就是朝廷的人,是個非常危險的定時炸彈,能儘快離開自然是好。
他們佩服祝衡關的俠肝義膽,卻不會拿自己家人的命做賭注。
最想知道的已經得到了答案,寧竹和季新承從房間裡退了出來。
房門在身後輕輕合上,發出「咔噠」一聲輕響。
無意中知道了溫家人的消息,也不知是好是壞。
寧竹低聲道:「溫知州將家人秘密送出去,想來早就預料到了之後的局面,那他的死,必定不會那麼簡單。」
地動是天災,後面的人禍可就不一定是了。
季新承臉色一下變得極為難看:「那先生他——」
先生與溫知州是多年好友,後者蹊蹺死在餘震中,先生是否已經察覺到了危險,或者說早就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不加阻攔,甚至勸他快些離開,可是老師自己卻選擇了留下來......
季新承死死攥住拳頭,指甲陷進肉里,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背後究竟是誰......」
話音未落,寧竹突然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院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轉瞬就湧進十來個沒見過的陌生面孔。
祝家村的人來了。
季新承迅速背過身去,袖口擦拭過眼角,再轉身時,臉上已然看不出絲毫痕跡。
寧竹心中嘆了口氣。
這回來的不止祝春枝夫婦,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拄著藤杖,眉發虛白的老頭。
這就是祝家村的現任族長兼里正——祝升榮。
其他雜七雜八的人也來了不少,有真正關心的祝衡關的、好奇的、來看熱鬧的都有,人群中有幾個年輕人交頭接耳,打量著院中的布局,還不時朝屋內張望。
祝升榮輕咳一聲,肅著面容,重重杵了下手中的拐杖,身後的人才收斂消停一二。
家裡從沒來過這麼多人,寧荷有些膽怯地躲在季新桐身後,平安也一直吠叫個不停,就要衝上去驅趕陌生人,被季新桐抱住了。
季元武和卞含秀夫妻趕快將人都請進堂屋。
人太多,椅子都不夠的。
見狀,祝升榮就打發了一些人回去,這才勉強坐下了。
季寧兩家剛搬來逸居,看樣子還要常住,寧竹又救了同族人,眾人坐在一起,又免不了要多寒暄幾句
雙方都無意交惡,場面看起來還算是客氣和諧。
聊到後面,聽說季新承曾是萬風書院的學生,還有功名在身,祝升榮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態度瞬間變得更加熱切。
幾個村民看向季新承的眼神頓時多了幾分敬畏。
祝升榮都沒怎麼提及祝衡關,只是話里話外都試探著,看季新承能不能幫村里孩童開蒙的事。
季家夫婦可不做孩子的主,只搪塞過去,說會跟承哥兒好好商量,過幾日再給他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