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天怎麼說也是家族耗費所有,精心供養出來的人,君子六藝是會的,騎術不說多麼精通,但也不差,在山路上騎問題不大。
可那小廝阿福就不行了。
寧竹翻身上馬時,聽見硝場方向傳來第一聲悶響,緊接著是接二連三的爆炸聲。
這巨響將樹梢的鳥兒驚飛,也嚇到了馬,她趕緊勒緊韁繩,看著追兵出現在後方的雨幕中。
她扭頭道:「你倆騎一匹馬,動作快點!」
兩人不敢再猶豫,慌忙上馬。
寧竹在前,一把長刀將攔路之人盡數斬殺。
三人馬不停蹄,路上還算順利,眼見著出山已經近在咫尺。
張德天臉上露出笑意:「阿福,我們要離開這了......」
他的話音未落,就感覺後背一重,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後頸流進衣領。
張德天身體一僵,微微側過頭,看見的是阿福瞪大的眼睛,裡面凝固著劫後餘生的喜悅,後背上插著的箭羽還在顫動。
他被人一箭穿胸射死。
張德天頓時發出一聲尖叫,驚了身下的馬,阿福失去生機的身體就這樣被甩了下去,重重摔倒在地上,被身後蜂擁而至的追兵踩進泥里。
張德天心中是悲痛和慶幸交織,要不是阿福擋著,死的就是他張德天,可是現在阿福死了,還有誰替他擋著......
寧竹從箭矢射出的那一瞬就看見了,可是她還得應付身後的追兵,騰不出手來斬斷那隻突然出現的箭矢。
「嗖——」
第二支箭破空而來。
寧竹揮刀格擋,轉頭朝著射出箭矢的方向看去。
百米開外,盧紹的指節正搭上第三支箭,動作間略有些滯澀,拉弓的手臂明顯在顫抖。
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臉色看起來微微泛白。
寧竹几乎是瞬間就確定這人受傷了,還傷得不輕。
她沒有弓箭可用,只能拿長刀暫且當做一用。
寧竹側身避過飛來的箭矢,反手將長刀狠狠擲出。
在馬上準頭本就會下降,寧竹也沒有指望這一刀能夠傷到盧紹,不過是想短暫拖延片刻。
誰知道身後突然傳來了那些侍衛高聲呼喊「盧大人」的聲音。
寧竹扭頭,就看見盧紹居然為了躲開長刀,直接滾鞍下馬。
他捂住肩膀半跪在地,頭髮散亂,渾身沾滿了泥濘,看向寧竹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要是可以,他怕是要上來生啖寧竹的肉。
寧竹都還沒來得及嘲笑兩句。
「女俠!」張德天突然驚叫,聲音抖得不成調。
前方山口處,幾十名身穿盔甲的侍衛已列陣以待,手中的長矛直指二人。
這下是徹底被包圍住了。
寧竹勒住了馬。
此處已經是最後一道關口,經過這裡就能出山了,可是現在他們已經被前後夾擊,晃眼望過去人數有百數之眾。
寧竹自己走倒是容易,可身邊還有個張德天,這就有些難辦了。
奇怪的是,當寧竹停下了馬之後,前後兩邊的侍衛都沒有了動靜,像被施了定身咒。
寧竹挑了下眉。
她瞥見一輛檀木馬車緩緩駛來,就像是來郊遊般輕鬆,與眼前緊張的氛圍格格不入。
馬車在軍陣後方停下,盧紹瞬間就不顧傷勢迎了過去,親自給人掀開轎簾,微微彎腰,恭敬地低著頭。
四下寂靜中,一道清潤的嗓音傳來。
「我們終於見面了。」
寧竹心中霎時間浮現出一個人名。
——景容。
那位她也想說一句「終於見面了」的七皇子殿下。
轎簾之後,景容披著雪白的狐裘,嘴角噙著一抹笑,配上他略顯病氣的秀麗面容,絲毫沒有攻擊性。
若是不知道他是有一顆蛇蠍心腸的話,很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七皇子殿下這副尊榮,」寧竹嗤笑一聲,「怕是沒幾年好活了,要我提前給您燒點紙錢麼?」
侍衛們頓時怒目而視,刀劍出鞘聲此起彼伏。
張德明更是暗暗叫苦,小聲說道:「祖宗誒!」
少說兩句吧!
聞言,景容卻低低笑了起來,狐裘隨著他的咳嗽輕輕顫動。
「景某這病軀,倒讓寧小姐掛心了。」
「既然知道是病軀,就少費點心神做那缺德折壽的事兒。」寧竹冷嘲熱諷道。
她的一舉一動都明晃晃的展現出了她對景容的厭惡和不屑,盧紹怎麼能夠忍得下去,手中不自覺握緊了長弓。
景容卻像是沒聽見一般,攏了攏身上的狐裘,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