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沉沉,雨點噼里啪啦分外急促。
走廊里窗戶敞開,大理石台面立即積攢一汪雨水,申主任臉色像黢黑的鍋底,小跑著從辦公室跑出來關窗。
他用袖子抹一把濺到臉頰的雨水,餘光恰好瞧見申繼揚手指繞著車鑰匙圈,吊兒郎當的準備下班,申主任沒好氣地抬腕看表。
「幹嘛去?」
「泡吧啊。」
「我……」申主任作勢要呼兒子的後腦勺,又放下手,一腳踹在申繼揚屁股,「給我拿抹布去!」
申繼揚撇嘴,嘟嘟囔囔:「誰又惹老頭子生氣?」
*
11月14日,細雪飛揚。
海藻召集事故處理科和綜合辦公室上午九點到四樓會議室集合,還差半個小時,李局沒到,領導不在,辦公室內眾人都懶懶散散,不是解決早餐就是搞搞環境衛生。
這時,門被輕輕敲響。
朱三三探頭,看大家都在,靦腆笑著鑽進門縫,沿著牆根站定,胳膊肘還夾著一卷紅色綢布。
「你這是……」師泠攪咖啡的細勺頓住。
「鐺鐺鐺鐺——」朱三三唰地甩開錦旗,就連吹熱水的符葉都好奇望去。
紅布上,鮮明的明黃字體寫著:從天而降救豬命,歪利歪利顧顧德。
室內陷入寂靜,隨後爆發哄堂大笑。符葉沒看懂後半句,略尷尬地撓撓脖頸,繼續垂眼瞧字典。
既是送錦旗,自然要留朱三三說幾句話,師泠猩紅的指間捏著紙杯,放在朱三三眼前。
「聽說你在橫煙山住過?」
符葉眨眨眼,雖沒抬頭,但不自覺豎起耳朵。
「橫煙山?沒有啊,但我爸爸是橫煙山出身的,你們咋知道?」
瞧符葉沒有參與話題的意思,師泠灰綠色的眼眸流轉:「看過你爸爸的資料,你們倆長得很像。」
「那倒是,都說我們共用一張臉,可惜我爸去世了,不然我高低帶他來給你們瞧瞧。」朱三三喝口水,開啟話匣子,「我都不是在橫煙山出生的,據說那裡根本沒法住。」
英雨好奇地挪凳子,面向朱三三:「為什麼?」
「我爸說,我們那原來有山神的,但有一天山神突然就消失了,搞得橫煙山……什麼來著,反正沒法住,就只能跑去別的地方住。」
符葉指尖頓住,眨眼的頻率激增。
「你還真信有山神哪,現在這時代哪兒還有活著的神,不都是牌位或者雕像嗎?」
「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我爸堅信世界上還有,他還說,即使橫煙山的山神回來,也不讓我回橫煙山去,因為那山神神戳戳滴。」
符葉撓撓眉心。
英雨笑出八顆牙:「話說回來,我們這還有你的老鄉呢,也是橫煙山出來的妖怪。她更能闖禍,直接把山神廟炸塌了,聽說雕像都被炸裂了,怎麼都修不好,只能維持原樣擺在神台上。」
「也挺好。」席犬看向自己的搭檔,非常冷幽默,「你們那要是真有山神,回家一看,嚯,重新裝修了,還得謝謝你呢。」
符葉輕輕咳嗽,捂住嘴不說話。
*
海藻召集兩個部門開會,應該是為抓捕連環兇殺案兇手的事。
符葉跟在席犬身後,順著空位置坐,恰好坐在長條會議桌的末尾。海藻的正前方,正裊裊燃著一縷白煙,香薰蠟燭燃燒時帶來的茉莉香氣充斥會議室。
「海藻這是在幹什麼?」
「噓……海藻在預知未來。」
符葉噤聲,恰好與蹦跳進門的溫濁玉對視,她剛剛拉開符葉身邊的凳子,就被喻觀寒搶先一步,氣哼哼的溫濁玉在他腦後比槍斃的手勢。
大家似乎都習以為常,安靜等待海藻的「預知儀式」結束。
真的能窺視未來的發展嗎?
海藻眼皮微動,平靜睜眼,神色立刻恢復清明,邊整理自己的盤發邊吹滅蠟燭,席犬的表情終於放鬆些。
「都到齊了哈。」
符葉側頭注視喻觀寒,他們倆恰好占據直角的兩條邊。也不知道這人哪兒來的膽子,借著桌子的遮掩,將手自然垂在膝蓋上,隨後緩慢覆住符葉的手背。
觸感溫暖,偷偷牽手使喻觀寒耳廓泛紅,面頰倒是維持著一本正經。
「從現在開始,抓捕陸堯的行動由我指揮,你沒有意見吧,小符?」
符葉閃電般抽回手,直到李局回答沒意見,她才意識到海藻的視線是瞧向李局的,只是胡亂叫名字,壓根沒對她說話。
被心虛的符葉可愛到,喻觀寒柔軟的嘴唇抿成線,用仍帶著她體溫的掌心撐臉,掩住偷笑。
電話叮鈴鈴響起來,是海藻助理轉進來的熱線電話。
「在廢棄工廠,南郊那邊的?好,這就去。」海藻掛斷電話,語速極快,「席犬,溫濁玉,你們去南郊的遠揚食品加工廠,有人說在那看見了陸堯。」
似乎沒想到海藻會將兩個部門拆分來調遣,席犬和溫濁玉短暫愣神後,立刻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