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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的穿完給小的,小的穿完給更小的,衣服嘛,有得穿就行。

至於所謂的愛好,那是萬萬不可以擁有的,燒錢。簡單來說,貧窮的妖怪們除去基本溫飽,是不該有欲\望的。

家中的房子隨著孩子增多,逐漸增加到四層,可惜單層的面積有限,再擴建也擴不了多少。

為完美適合孩子們都有地方睡覺的需求,除父母和剛剛出生的冬至住在二樓,住在三四層的其餘孩子們也不必要劃分什麼臥室,床就分散在承重用的鋼筋旁。

受邀到他家玩的朋友隨口說:「你們住的地方像豬圈。」

穀雨環視,實話說,他也這樣覺得。

三四層連廁所都沒有,想上廁所需要去一樓。整層除去床,就只剩床底的藍白格編織袋,孩子們人手一個用來存儲全部的衣物,衣物沒什麼新意,今年是哥哥們的,明年就是他的。

豬圈甚至還有食槽呢。

當初擴建,爸媽找的是熟人拉起的施工隊,不知道怎麼回事,三層的窗體變形。力氣小的孩子很難拽開,開合窗戶總是嘭嘭直響,得掛上全身的力量。

逢炎熱夏季,想要開窗就會把所有兄弟姐妹吵醒。

穀雨在悶熱的窒息中醒來。

他半睜眼睛,撓撓下頜,踩上不知道是誰的拖鞋去廁所。隨著狹窄的台階越來越往下,他聽到父母清晰的交談聲。

細瘦的影子在昏黃的燈光下倒映在牆壁。

「冬至,嘗嘗奶酪棒,人類的小孩都愛吃這個。」

尚稚嫩的冬至發出清脆的咯咯笑聲,爸爸連忙出聲:「偷偷吃啊,咱偷偷地吃。」

穀雨輕手輕腳探出欄杆瞧,父母正圍著木桌吃宵夜,旁邊的嬰兒推車裡,冬至攥著奶酪棒,吃兩口就眼睛閃亮地瞧瞧父母,氣氛暖意融融。

不知道怎麼的,穀雨的睡意消退,甚至不想去廁所了。

他轉身後,倒影晃動被媽媽瞧見,出聲叫住他。

他慢吞吞走過去,坐在媽媽懷裡,跟著吃了半碗油潑麵。那晚的晚飯他記得很清楚,是豆角炒土豆片,菜有點咸,吃得太快導致吃完整個饅頭他還是沒覺得飽,還是夏至妹妹分給他小半個饅頭。

他的視線從肉菜上掃過,從小錙銖必較的生活使他很會察言觀色。

內向又寡言的人總是能敏銳地感覺到別人的神情中隱藏著的虛偽和不屑、傲慢,不只是他自己,兄弟姐妹們也是同樣。

所以穀雨沒有詢問父母為什麼偷偷吃好的,他想,確實該背著孩子們的,不然哪裡夠分呢。

穀雨的筷子緩慢伸向冷吃牛肉,就一小塊,他想。

他放到嘴裡捨不得嚼,還沒吮夠那肉的滋味時,媽媽笑著問:「好吃嗎?」

沒等他回答,爸爸就接話:「肉肯定沒有咱們家的飯好吃,是吧?」

不,不是的,肉當然比翻來覆去的炒豆角、豆角炒土豆、土豆炒茄子好吃。但瞧著爸爸媽媽期待的神情,他違心地點頭。

父母暢快笑起來,那瞬間周遭再次其樂融融,穀雨不著痕跡吐氣。那晚偷偷吃的半碗油潑麵就像是美夢,每次犯嘴饞,他總要回憶。

天翻地覆的那天,輪到他帶著冬至午睡。

迷濛中灰塵和沙土砸在他的臉頰,穀雨茫然睜眼,最開始還以為是誰調皮在晃他們的床,但很快他就察覺到,是樓體在前後搖晃。

不甘的悲鳴中,二三四層轟然倒地。

院內玩耍的孩子被碎石割破臉頰,瞬間驚訝到失語。他甚至不知道求助別人,只是一味地悶頭跑,跑到媽媽面前,說話磕磕巴巴。

「媽媽…家,咱家倒了……」

灰塵像是煙霧,化為原形的灰撲撲兔子渾身顫抖,咬牙頂住頭頂的鋼板。

冬至還懵懂地不知道發生什麼,蜷縮到哥哥毛茸茸的腳邊,穀雨咬牙為他擎起空間。

只是好重。

太重了,他的胳膊顫出虛影,只能祈求著爸爸媽媽快回來,他真的撐不住了。

那是周穀雨妖生中最漫長的時間。

發散的思維飄回吃夜宵的那晚,他突然想,如果家中沒那麼多孩子,如果只有他和父母該多好。

灰兔子的圓眼裡流露出暖意,又很快轉為哀怨。

他清楚,如果只能選擇一個孩子,父母肯定會選擇冬至的。冬至被憋悶的環境嗆得直哭,他卻不敢鬆懈力道,只能任由冬至哭得臉頰發紫。

無數次他想放棄。

又無數次堅持下去,穀雨想,這次他保護住冬至,爸爸媽媽一定會……

「冬至呢?!」

廢墟之外,傳來父母哭天喊地的聲音。

他的眼眸亮起星光,然而冬至似乎已經哭到窒息,連嘶啞的哭聲都發不出來,他連忙咬牙喊:「在這!」

周圍不斷被拓寬,灑進來的光線越來越多。

穀雨充滿希冀地看著,一雙手伸進來胡亂摸索後,扯住冬至的腿將他輕柔托出去。

「爸爸媽媽我——」

壓力驟增的頭頂將他往下壓,穀雨的腿被迫彎曲,只是這樣就無法再用力了,壓力像是數以萬計的海水。

「不好,又塌了!」

混亂的震動中,原本能靠著支撐形成的小縫隙都被摁實,穀雨的頭磕到碎磚,連艱難挪動都是奢望的穀雨後知後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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