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免緩回了神,朝池見英點了點頭,片刻遲疑後,他反問道:「痛麼?」
池見英微愣,輕聲道:「過去一分鐘了,我忘了。」
如果不刻意記錄,夢境的細節內容會隨著時間流逝而逐漸忘記,只剩下大體印象,但池見英遭受的痛苦顯然不在容易忘懷的範圍內,他這麼回答,只是不想秋免擔心。
「騙人。」秋免只是微微抬頭,他們的鼻尖便觸碰在一起,「你還說過不隱瞞的。」
「……」
糊弄不過啊,池見英笑了笑,梨渦若隱若現,他想說不痛,但對著這樣一雙赤忱而真摯的眼睛,他做不到,於是他更加用力地抱緊了秋免。
「……嗯。好逼真的夢境,越是深層,越是真實,我應該也是真的死過一次了。」
「當時……我沒有阻止你,也沒有很難過。」秋免垂下眼眸,緩緩捂住了心臟,竟有一絲自我懷疑,「只是它跳得很快,也許,我還在興奮。」
這不該是正確的反應,愛人慘死,應該像左成傑夢中的乳白蠕蟲,他在《年少春衫薄》中飾演的葉宜年一樣,顫抖、震驚、不可置信……哪怕他省略掉後兩個步驟,也總歸有一點悲傷。
但秋免比起悲哀,想趁此時機,瘋狂毀滅掉一切的情緒反而更濃厚,讓他們陷入永劫無盡的噩夢,讓血肉按著自己的心意重組。
「你應激了。」
池見英感受到秋免再次升騰起來的心率和體溫,隱隱意識到他一副淡然面孔下的情緒波動,心中泛起酸澀的熱流。
明明是那麼從容淡定,迷糊呆萌的一個人,連多巴胺的反饋都要通過無數次極限項目來取得,卻陷入了極度的緊張應激都不知道。
這讓池見英反省愧疚:「對不起……我也是……狀態太差,沒能想到太多,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根本無法醒悟夢境的存在,更別提脫離了……」
「不是小姨的緣故,甚至和「詩人」關係也不大……僅僅是破綻百出的第二重夢境,就讓我的情緒崩潰,陷入了反覆的自我拷問中。」
池見英絮絮回憶著方才的經歷,雖然一些細節已經隨時間流逝,但發現父親「不忠」、「背叛」時天塌地陷的感覺還油然在心,甚至不比粉身碎骨輕鬆。
「他提供了一個可能,就在我心中種下了懷疑的種子,白天時可能還好,但每當深夜降臨,我一個人獨自躺在床上時,所有被壓制的負面情緒會像火山一般噴發出來。」
「最多的是死亡,自己的死亡。死亡是什麼?是空無,是一切歸於塵埃,是什麼都再沒有,沒有了意識,感知不到任何東西,像我睡著之後那樣,所以我不能睡著……爸爸的背叛和媽咪的死亡一樣,會讓我賴以支撐的整個家庭分崩離析,一切都會改變,也失去了堅持的意義……」
「我無法控制自己,總認為人類的生命是渺小微薄的存在,不過彈指一瞬,與宇宙比擬又算得了什麼?時常想得很多,但也想得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