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背上的留置針不知什麼時候掉了出去,流出一大灘血,被風吹得已經乾涸,在白淨的皮膚上結了一片薄薄的血痂。
她遲鈍地感受到手背的酸脹刺痛,拿紙巾沾水慢慢擦,越擦越氣:「都怪晏知許,王八蛋,狗渣男,不得好……」
屠准突然噤聲,呸呸兩聲,狠狠地拍打自己的嘴。
她訥訥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又環顧四周,屋內沒有任何裝飾品,沒有零食水果,沒有綠植鮮花,沒有娛樂設施,窗簾是冷灰色,沙發也是霧黑暗沉。
這人活得像山頂洞人,也像活死人。
唯一讓她眼前一亮的,是沙發角落裡的筆記本電腦。
房間門打開,裴空青抱著乾淨衣服出來,看也沒看她一眼,徑直往大門走去,想起什麼,又回頭:「廚房和衛生間都在對面,門沒鎖。」
屠准眨眨眼,這種格局的房子她別說住,這輩子是聽都沒聽說過,但眼下的光景,容不得她挑三揀四。
「那個!」她叫住他,指了指筆記本電腦,「這個、我能借用一下嗎?」
「隨便。」
裴空青漫不經心地回頭看她一眼,病號服大了一碼,她縮成小小一團窩在沙發里,兩隻大大的杏眼水盈盈的,嬌憨中帶著倔強,額頭裹著白紗布,透著病態的柔弱,還有楚楚可憐的天真。
手背的血痂已經被擦乾淨了。
他撇開臉:「沒有密碼,充電線不知道扔哪裡了,你自己找。」
話落,他拉開門走出去。
第3章 我也喜歡梔子花
屠准為了找充電線,差點掘地三尺,最後拖著髒兮兮的黑線髒兮兮地爬出床底,又差點撞上突然闖進視線的一雙腳丫。
往上的小腿筆直,肌肉緊實,再往上……
裴空青俯下腰,眼瞼半耷,唇畔弧度淡淡,似笑非笑的:「往哪兒瞟呢?告你猥、褻信不信?」
屠准坐起來,背靠床沿,仰著頭認認真真地說:「且不說我清清白白,法律常識總歸要有吧……你懂吧?法律在這方面目前只保護女性。」
合著是他危險了?
裴空青無言以對。
屠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抱著電線從他身前繞過,又杵在門邊訕訕道:「你床底真的很髒,算我給你做清潔了,我不多要,就抵一頓飯如何?」
裴空青若有所思地眯眸。
房門被輕輕合攏,他一頭栽到床上,抬起胳膊,遮了額頭。
折騰一夜,他也挺累,闔上眼,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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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IP,又沒有手機收驗證碼,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這與世隔絕的舊樓房安靜得有些詭異,但屠准沉溺於劇情,渾然不覺害怕,等她回歸現實中,才發現屋內一片漆黑,窗外已是繁星密布。
已是深夜了。
屠准放下電腦,窩進沙發,眼眶倏忽一點冰涼,尤其晚風鑽進室內,將那點微不足道的涼意吹散,吹亂。
她抹掉眼淚,站起身,往大門走去。
門打開,穿堂風陰森呼嘯,走廊燈恰好在一個明滅的輪迴間,黑暗中詭異的虛影一閃而過。
屠准嚇得瞬間砸上門,「啪」的一下把客廳的燈打開,然後飛快爬進旁邊的餐桌下,抱著胳膊搓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不斷在心中重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她心有餘悸地盯著臥室那扇門。
裴空青是睡死了嗎?一個正常人怎麼可能從中午一直睡到晚上?
她站起身,慢吞吞地走過去,輕輕敲門。
一下,又一下。
裡面沒有一點動靜。
但門好像沒鎖,她想了想,還是擰動門把手。
臥室很黑,窗簾拉得嚴實,透不過一點月光。
不知為何,明明是想要把人叫醒,但屠准還是輕手輕腳地靠近,蹲到床邊,饒有耐心地等著。
裴空青一頭白髮,恍若自帶光效,蓬鬆而凌亂,仔細看著,違和感更加強烈。
他有一頭茂密的白髮,有兩片長長的白睫毛,可眉毛還是黑色的,皮膚又是小麥色,白色反襯得他偏黑,有些不倫不類,看起來野蠻跋扈,很不好惹。
也不怪她第一眼沒把他當做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