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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浴室時,房間裡只留下角落一盞暗淡的射燈,屠准重新睡到窗台上,大概是藥效起作用了,醒不了,也沒睡得多安穩,呼吸聲時緩時急,時輕時重。

水潤又粉紅的唇畔還留有他發瘋的罪狀。

裴空青背靠在窗台,冰涼的石板硌得骨頭疼,他低下頭,挫敗地嘆氣,又狠狠抓過頭髮,好笑地掀唇,遲疑片刻,手臂繞過她的頸窩和腿彎,把人抱進懷裡,送回床上,給她蓋了被,撕了退熱貼貼在額頭、頸側。

別的地方他沒碰。

低廉的旅店、狹窄的房間連個帶軟包的椅子也沒有,他乾脆學她跳上窗台,曲著腿,望向天空。

直到雨停風止,直到天亮……

-

瘋狂的大雨澆滅了大地的火熱,也滌清了花朝的灰塵。

天空變得清澈湛藍,太陽出來後,鮮花綠葉都在發光,地面還淤積著泥濘和濕潤,沿街的商鋪都在清理雨後的狼藉,但也照常是熱熱鬧鬧地開張。

日式烤肉店外,兔子和熊仍在招攬顧客,兔子也依然在歡快地賣弄舞姿。

早晨離開前摸她額頭,燒是退了,但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不舒服,裴空青掀著窗簾,目光落在樓下一上午。

「哥,你這愛意深沉啊!送你一首歌,愛在心頭口難開?」竇豆一邊彈吉他,一邊取笑他,「捨不得就不要離啊!小姑娘多哄哄就好了!」

裴空青回頭,意味不明地看他一眼,放下窗簾。

電話鈴聲響起,是墓地打來敲定碑文事宜的,李奶奶無兒無女,也沒有親戚朋友關心她埋骨何處,葬禮辦得冷清寒酸,如今甚至連立碑人都不知道該刻上哪些名字。

有的人生來壞骨,少有遭受道義譴責的羞恥心,比如裴空青,而今感覺無力的,也不過是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李奶奶下葬的那天,天空下起了綿綿雨,但烏雲不重,甚至有明亮陽光,如今墓區管制煙火,鞭炮不讓放,紙錢不讓燒,只有香燭一點點火光,總是缺點祭拜的儀式感。

屠准彎腰,將一捧紅玫瑰放在墓碑前,意圖代替鞭炮紙錢燃燒。

碑上李奶奶笑得慈祥燦爛,好像對她的安排很滿意,碑文除了逝者的生卒年月,便都是些老生常談的內容,而立碑人的位置,除了裴空青、屠准,還有另一個名字——

謝獲。

「他會來祭拜奶奶嗎?」這是那荒唐的一夜後,屠准對裴空青說的第一句話。

裴空青蹲在墓碑前,往蹲坐兩側的小石獅身上系彩色飄帶,聲音慵懶而低淡:「他來過了。」

屠准「哦」了聲,沒再追問。

盛夏步入尾聲,她在花朝的生活也即將畫上句點。

在日式烤肉店最後一天工作結束後,屠准領到了這輩子第一筆實實在在的血汗錢,店內臨時服務生90元一天,店外穿玩偶裝跳舞發傳單300元一天,哪怕是在夏季,她也毫不猶豫選了後者。

終於,賺到了回雍城的機票錢。

買了機票後,還剩下一點錢,本想買個蛋糕和裴空青一起吃,但兩人之間的氛圍著實尷尬,所以最後去商場,買了一對耳釘,是小狗和骨頭的樣式,小巧而精緻,其實還有骷髏和骨頭可選,還更符合他頹懶厭世的調性。

但不知道為何,結帳後屠准才發現,她選的是小狗和骨頭。

她是無意間發現裴空青有耳洞的,當時兩人近在咫尺,她被煙嗆得飆淚,還來不及好奇,便被他掰正了視線。

要麼是燒糊塗了,要麼是徹底瘋了,在那樣荒唐的情況下,她有一瞬間竟然給予了他衝動卻正向的反饋,哪怕只是一秒、半秒、瞬息,也像霹靂閃電刮過頭皮,叫她肌骨麻寒。

原來人心真的會那麼突然的、輕易的,發生變化。

第20章 她總能猝不及防地把他整……

回到旅店退房,食宿錢已經結清,屠准把東西收出一個行李箱,箱子是裴空青的,說是借,其實借了大概也沒有機會再還,205號已經人走房空,兩人連告別都沒有,禮物也沒辦法送。

屠准感覺有點失落,小小地自嘲了一下,拖著箱子去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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