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淵的聲音從頭頂灑下。
只見他勾唇,接過了筆,把玩著筆身,粗糲的指尖撫經那烙著的金色刻字時,唇邊噙著的笑容加深,一雙眸子深邃地看向了阮莞。
「你原本是要送給誰的?」
阮莞呼吸一停。
果然,他看出來了。
一種窘迫感襲來,她的腦袋陷入了一片空白。
她這個人不擅長交際,但自從工作後,在待人接物上從沒出現過紕漏,她知道如何送禮才能送到對方的心坎上。
「對不起,我再重新挑一支——」
她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拿回鋼筆。
可厲淵的手向上一揚。
阮莞撲了空。
她不知道厲淵想做什麼,疑惑地抬眼,就瞧見那張華麗又冷肅的臉上長眉輕挑,漆黑瞳仁下緋薄的唇微啟。
「但它很漂亮。」
「我很喜歡。」
「……」
阮莞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等厲淵關門的聲音響起,她還愣在原地。
空氣中殘留著冷幽的香氣。
阮莞一頭栽進了沙發上,微涼的皮面貼在臉上,也沒能降下她身上的溫度。
她以為自己早就過了因為對方一句話就胡思亂想的年紀。
可不知道是厲淵的出現,勾起了她少女時期的記憶,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她心跳得厲害。
直到她抬頭,看到了牆壁上的日曆。
時間定格在了八年前的六月,是厲淵出國的那個月。
他是一個很自律的人,對未來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清晰規劃。在日曆的空白處,蒼勁灑脫的筆跡計劃著當天的日程安排。
6月1日,競賽,學XX課程,跑步
6月3日,論文,去實驗室,力量訓練
6月7日,高考志願者
……
而6月10日,高考結束的第一天,日程上空空如也。
那是她曾和厲淵約定的日子。
她曾經反覆期待這一天的到來,在她的日曆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圈。
她曾想過無數理由,來解釋厲淵的失約。
可能是他被強制送出了國。
也可能是他來了但自己沒看到。
而眼前的這張日曆,殘忍地撕碎了她所有編造出來的理由。
他從沒放在心上。
那個約定,只有她自己當了真。
阮莞眼中的光彩逐漸熄滅,她像是自虐一般,湊近到了日曆前,想看到上面有曾經書寫又被擦去的痕跡。
可沒有。
空白的地方嶄新得一塵不染。
阮莞仿佛被當頭澆下了一盆涼水。
看著反光鏡中臉色慘白的影子,仿佛看到了那個站在江大槐樹下從白天等到晚上的自己。
她自嘲一笑。
「自作多情一次還不夠嗎,阮莞。」
她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冷靜。
這時,她的手機嗡地一震。
是父親林唐勝來的電話。
剛一接起來,對面就響起了一陣怒吼:
「阮莞,你還真是翅膀硬了,竟然把你哥送去派出所!你以為你現在有厲家當靠山,就能為所欲為嗎?現在,立刻撤銷報案,把你哥保出來!」
阮莞拿遠了手機。
想母親還健康時,父親是不敢這麼吼她的。
從阮莞和她哥的姓氏就能看出來——
阮莞姓阮,母親曾對她繼承阮氏抱有希望。
「父親,您放心,我很快就和厲家沒關係了。」阮莞平靜的聲音中,夾雜著一絲嘲弄。
「你什麼意思?」
「因為,我要和厲明瀾離婚了。阮家再也拿不到厲家的合作項目了。」
「你敢!」
聽著林唐勝激動的聲音,就能想到他在另一邊跳腳的模樣。
阮莞笑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緊接著,林唐勝來了很多電話。
很煩。
阮莞打算關機,卻瞧見微信上有幾條消息。
【厲明瀾】:你不在家,你在哪?
【厲明瀾】:好啊!你現在學會夜不歸宿了!好好好!我現在改密碼換門鎖,你永遠也別想回來!
阮莞看著滿屏的嘆號,看著煩,單獨給厲明瀾設置成了免打擾。
繼續往下翻。
又看到了幾個同事關心她有沒有安全回家的消息。
阮莞一一禮貌回復了。
最後,瞧見了蘇童安發的消息。
【蘇童安】:姐姐,明天我們學校舉辦比賽,你來給我加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