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怕我沒錢花嗎,是怕我錢不夠花嗎,是怕我被錢困住不能自由地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嗎。
陳牧成的問題浮上心頭,那麼多個。最終他一個也沒問,只是衝上去捧楊乘泯的臉,雙手虔誠,嘴巴溫軟,像啄木鳥啄樹一樣親了又親,親個不停,聲音黏黏地講:「哥,我好喜歡你啊。」
九月初,那隻銀色的,手打的,有陳牧成骨頭輪廓的手鐲按照楊乘泯的要求被完完全全打出來。
銀色不是純濃度的皞白鉑銀,而是素的、磨砂的、明亮中做舊、做舊中泛明亮。
骨頭輪廓不是平整和平穩的,而是不規則,三節高低位錯,凹凸有致的銀條套在一起蜿蜒地交疊。
晚上,楊乘泯給陳牧成帶,從木質盒子裡拿出來,一路穿過手掌和五指,駐在他的手腕。
因為凌亂又沒有秩序,與皮膚碰撞一時間難免有些排異的無法適應。
陳牧成任它硌著,在夜燈下靜靜深視楊乘泯,提起那個有一段時間沒再提過的話題:「現在可以嗎?」
楊乘泯的太陽穴又開始跳。
他沒動,也沒說話。陳牧成傾身過來親他,眼皮、鼻樑、嘴巴、喉結、鎖骨。手指契合地嵌進他的指縫,禮貌地開口邀請:「可以再親密一點嗎?」
就真的像兩條從某處開始纏絞在一起的藤蔓一樣。陳牧成依貼著楊乘泯,從枕頭下摸出一盒套,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
他跟楊乘泯說,也展開那部分楊乘泯未知的自己:「我以前,很小的時候在公園看見過。」停頓了一下,又接著開口,「我後來才知道,那個公園是一些同性戀聚會點。」
「我一直覺得那個畫面有點不太好。」他用了三個衝擊性不那麼強的詞來美化這個不太好,「混亂、放縱、沒有秩序。」
「哥。」他自下而上仰起眼睛,暖光中眼白清明,瞳仁清亮,發問,是用這兩個純粹到極致的顏色來說話:「你可以引導我嗎?」
楊乘泯不知道這個引導是從哪裡開始引導,又是怎麼去引導。他陷入一種困境,一種被陳牧成困在霧林中辨不出一條無誤方向的困境。
他需要考慮的太多了,他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起什麼就是什麼,而楊乘泯需要考慮上上下下各種起承轉合的要素。
對視太久,無聲勝有聲,簡直震耳欲聾。楊乘泯栽進他那雙眼睛,他好像失去主權,完全被陳牧成掌控,緊咬牙關不鬆口是因為他,妥協退步鬆口也是因為他。
陳牧成很精準地抓到這個有利點,身子縛死楊乘泯,一遍一遍地問,一而再再而三地問,不知疲倦不厭其煩地問。
臉貼在楊乘泯臉上,睫毛掃他的睫毛,鼻尖抵著鼻尖。用他自身,極有耐心地去瓦解、攻破、摧毀楊乘泯那道同樣是以他自身為出發點的心理防線,勢必要讓他無時無刻都從容的冷靜敗給他滴水穿石的固執。
從沒考慮過體位這種問題,陳牧成比較了一下他和楊乘泯的體力差距,真真獨斷獨行。不管楊乘泯的想法,不給楊乘泯拒絕的分秒。他擅自道,快刀斬亂麻,一整套流程全部甩給楊乘泯:「我在下面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