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乘泯沒說要,也沒說不要,他把電腦合上,認真對待一件事地問他:「可以嗎?」
「可以吧。」陳牧成想了一下,瞻前顧後地思考,思考羅清如今在針對精神方面上也已經有了一段時間的治療,大概人也要比以前平穩的多,不會被隨隨便便刺激到情緒。他篤定道:可以的。」
第二天是晴天,洛山難得不下雨也不悶熱的好天氣。
兩個人買了不少東西,除了各種水果和補品,就是打發時間的消遣玩意兒。
洛山離江州沒多遠,不過也要開幾個小時車。一路從市區出發,途徑郊區、國道、高架、高速。
穿過高樓村莊、車海人潮、鳥叫蟬鳴、幽密山林、河流湖泊,一個城市繞進另一個城市。
陳牧成在車上拆開一包薯片,他吃一片,給楊乘泯塞一片,臉轉過來,嘴裡鼓鼓地說:「我好久沒見我媽了。」
他不是向楊乘泯隨口一道,話里蘊藏著別的情緒,但楊乘泯聽不出來什麼意思,也判斷不到他想表達的是緊張還是激動。他問他:「怎麼了?」
「我一直覺得我很對不起她。」陳牧成說:「是我讓我爸把她送進精神病院的,我有點不敢再見到她。」
「但是也不能全怪我的。」他自顧自地絮叨道:「她確實對我很不好的,她這個人總是這樣的,不會愛自己,也不會愛我,只會愛我爸。」
他似乎像掉進他這番話里,人有點愣、有點呆、有點木。
楊乘泯看了他一眼,抽出一隻手去捏他的手,把他人及時從那個空落落的消沉中抽回來。
在他的家面前,楊乘泯永遠是一個外人,他不能以一個外人的身份去擅自評判誰。所以他沒有回應陳牧成對自己的譴責和對羅清的刨析,而是抓到那個折中點,順勢拋出一個問題:「那你愛她嗎?」
陳牧成遲鈍了幾秒,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反問楊乘泯:「要是你是我,你愛她嗎?」
楊乘泯沒有作聲,陳牧成猜想大概這個問題太為難他了。因為楊乘泯不可能是陳牧成,也沒辦法做到設身處地而思量。
陳牧成也不太在意地放過他了,只是說到這裡,說到愛這個動人的詞這裡,陳牧成又忍不住鑽進他和楊乘泯之間開始究一些東西。
陳牧成總說他會愛楊乘泯,但其實陳牧成對愛的涉及也是空白的。羅清帶給他的愛總是傷害,嘴巴說著愛,又疼又苦的愛。而陳明宏冷淡又漠然,除了給他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慣縱他,從不說愛他,不做愛他之事。
但是也沒關係。
前路拐進一條林蔭大道,兩側種滿陳牧成說不上來什麼名字的樹,像懸鈴木,像梧桐樹。一顆一顆,數不盡,數不清,錯綜在太陽底下,高高大大,綠得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