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它主人此番舉動也不知安的什麼心思,隨即冷了下來,一闔眼也不再去多管。
目光掃過窗邊靈劍,驀地想起隋闕那日似關心似警示所說之言,不由得犯起難。
這數日修行,他有意避開需得使劍一類術法,如何處理對待這把與他頗有緣分的靈劍,一點思路沒有。
簌簌雖是從殷鍾郁那兒到他手中,出現的十分蹊蹺,可如若它當真是由幻境中花枝所煉,就劍身而言,並無過錯。
寶劍易得,分外有緣的卻是極其難得。
發自內心地,玉池微不想遺棄此劍。
先前隋闕閉關,也不知現下達到何種境界,可他如今也已再有成就,便是不遵循師尊的命令,擅自留下……又能如何?
忤逆念頭一出,當即生根發芽抽了條,再按耐不住。
心跳不由得加快。
玉池微便如家中家教嚴苛,事事都要聽從父母安排,聽話溫順多年的孩童。
偶有一日闖出門,發現另外一番從未見過的全新景象,自此再不願安穩順著安排走,逆反肆意的心思一發不可收拾。
下定主意,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去握起那把似蒙有魔氣的靈劍,推門出去。
他痛痛快快握著簌簌使了一套又一套深深刻入骨髓的劍法,分明劍尾並無劍穗裝飾,每一步揮動卻恍若墜有流光。
他竟是隨意使了使,便當真做到與簌簌達到人劍合一的地步。
「步子太虛,手臂不直。」
「上挑時,落穩腳跟。」
耳尖微動,玉池微依照來人指示動作,果真有所提升,足尖點地借力飛旋著突進一步,身邊狂風呼嘯而過,衣袂翩躚,猶如一朵盛放的白海棠。
緩緩沉心收氣,玉池微直起腰身,正正與已在一旁等候多時的隋闕對上視線。
扣緊劍柄的手指蜷縮了縮,不經意間有意無意往衣袖裡收了收,玉池微抿著唇,上前行禮。
隋闕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他手中的劍,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語氣雖淡,卻不難聽出幾分欣慰。
「你的劍法倒是愈發精湛了。」
師尊向來多有教導,少有誇讚,如今被他這般讚揚,玉池微手足無措,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終究只得硬著頭皮裝作未聞,問道:「師尊到訪,可是有要事與弟子相議?」
他只盼著隋闕趕快將事情三言兩語講個明白,回望山居去,哪知隋闕一搖頭:「並無。」
玉池微心下一沉,緊接著聽隋闕徐徐道:
「微兒,請為師進去喝杯茶吧。」
沒有命令口吻,他甚至為了彰顯平易近人,用上了「請」字。
玉池微輕易聯想到那囚困於石像中的隋闕,除過最後強硬將他趕出門,正是當下與他交談的柔和態度。
師尊這樣說,徒弟哪有不從的道理?
便是他再不情願,這杯茶水他也得恭恭敬敬送到隋闕嘴邊。
二人一如那日圍桌而坐,所用茶具品質比起那日好了不止一星半點,至少不會在挨上唇時還略有扎口。
只是不知,那日的另一位當事人,是否還存有記憶。
玉池微不會那些花里胡哨,賣弄茶藝的手法,簡簡單單為隋闕泡上一壺平日裡愛喝的茶,如坐針氈。
對他的不自在隋闕恍若未察,慢悠悠品著茶,舉手投足間盡顯淡定從容。
往後接連幾日,隋闕日日都要到他這兒來小坐片刻,時間算不上長,但三言兩語總是要扯些玉池微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的話題。
師尊莫名轉變的態度同樣讓玉池微稀里糊塗摸不準頭腦,只要不提及施引山,隋闕閒聊時不經意透露的溫和總是與無涯海的「隋闕」模樣重疊。
這也就勾得玉池微心思愈發強烈,迫切想要知道隋闕究竟是否留有那日的記憶。
這般來往了近半月。
遲安自被發現收斂許多,沒再夜夜往他房裡送東西,也不拘泥於吃食,偶爾送上兩樣稀罕寶貝,只綻一瞬的花,也算閒情雅致。
施引山做的小人卻是堅持不懈,叫玉池微趕了數回依舊死乞白賴地往裡鑽,被丟了回點心便什麼也不再送,專程過來膈應人。
外加隋闕到訪,他這門前竟能有這般熱鬧的景象,簡直稱得上要踏破門檻。
未時,隋闕又來討茶。
最初的坐立難安,玉池微到現在坦然極了,二人都不是話多的人,大多數時間都在沉默中度過,他甚至能分出心神揣摩隋闕現下究竟在思考什麼。
隋闕餘光瞥見他那小徒弟怔怔發著呆,難得有想要勾起唇角的想法,摩挲著杯壁,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