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池微在這片相對來說較為空曠的草地蹦噠著四處查看,在一棵參天古木樹根處,忽覺腳下有異,隨意刨了刨,竟是觸到莫名堅硬的東西。
那東西露出一角,瞧著上邊淡淡的紋路,略一思量——是副棺槨。
方才那藤蔓竟是想將隋闕拖進棺槨中困著。
思及此,玉池微心情驀地一沉。
不難猜到做出這些的人是誰,若非進來前他帶著劍,隋闕今日非得被活埋在這兒。
這些危險顯然是由他帶給隋闕,同時也只針對隋闕一人。
這空間,並不願隋闕離開,它們在千方百計制止。
不敢再掉以輕心,接下來的路玉池微緊貼著隋闕走,時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
反而叫藤蔓好一通欺負的本人依舊雲淡風輕,撣完灰後不慌不忙地好似仍坐在門前與他喝著茶。
哪知沒再多走一段距離,又有野狼、蟒蛇一類未開靈智的兇猛野獸衝出來攔路。
無奈,玉池微只得盡心盡責擔負起替人開道的任務,用連續幾日依靠木樁練下的本事,接連除掉四五隻妖獸。
這空間依存隋闕而存在,他孤身一個凡人碰上這些妖魔鬼怪,隨隨便便一個便能要了命。
於是針對隋闕特意製造出的危機,這些妖獸的兇險程度也都是最為低階,玉池微三兩下就能解決掉,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可奈何幻境跟他打的是體力戰,殺怪簡單,卻是出乎意料地難纏。
無論多少,何種妖獸,空間只需剎那地扭轉便能肆意變幻,可玉池微實實在在孤身作戰,還是以身形比敵人小數倍有餘的兔子,沒一會兒力不從心,呼吸聲逐漸明顯起來。
自第一回 隋闕被藤蔓綁走,玉池微就不願再讓人抱著,堅持走在前端率先應對危險。
好容易稍有喘息,不敢耽擱片刻,他甩了甩沾上血點的長耳朵,馬不停蹄地接著往前走去。
看著小衝天炮似的自始至終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兔子,隋闕心思微動,恍惚身影重疊,他視線模糊間還能那名性子倔強的年輕修士。
一時難以言喻地複雜,甚至有些……嫉妒據說是看著對方長大的師尊。
玉池微走出一段距離,發覺身後之人並未跟上。
回頭去看正好對上隋闕意味不明的眼神。
隋闕俯視著地面上那一小團,指尖情不自禁碰上懷裡的布包:
「這條道看樣子是走不完,不妨暫且歇息片刻?」
玉池微本想搖頭,忽而發現自己的靈力已在方才與妖獸搏鬥時調動到極致。
雖還是被困在這樣一副弱小身軀中,可他已能淡淡顯出原身。
月白色身影幽幽立於其間,他手中握劍,抬眸望向一眼沒有盡頭的小道:
「無妨。」他回過身看向隋闕,「我要帶你出去。」
天蠶宗……還在等著他們,殷鍾郁此番顯然目標是他,耗的時間愈多,他心中便愈是慌張。
倘若當真因為他,天蠶宗的任何人出了事,他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可我們都不知走下去究竟是否能有出路,再往下走,反倒把自己賠進去該如何是好?」
隋闕所言並不無道理,可如今別無他法,走不走的完,總得先往下走不是麼?
「區區低階妖獸,還奈何不了我。」
此話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玉池微後知後覺自己這話有多麼狂妄自大,隋闕不過只是暫時沒了修為,他就當著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好在隋闕並無嘲笑,反而眉梢掛上笑意,十分欣慰似的。
「與你初見時你便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如今總算是能在我面前敞開心扉,說些孩子氣的話了。」
他拆開即便被藤蔓拖走也緊緊抱著的布包,拿起一隻茶杯在眼前仔細端詳了陣,而後嘆了口氣。
這伴了他許多年的東西,終究還是得失去。
那日再見到玉池微,他隱隱便有猜測該如何打破這空間逃出。
只是若破陣之法不在此,他要付出失去一生唯一樂趣的代價,不到萬分確定的時刻,並不願輕易嘗試。
一如百年來,每日日復一日輕輕摩挲這模樣簡陋質樸的茶杯,隋闕最後一回撫上去。
「你……?」玉池微看著他,下意識上前一步。
不等他疑惑出聲制止,隋闕沒有絲毫猶豫地鬆了手,任由布包鬆散開,平日裡當做寶貝呵護的茶具掉落在地,摔得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