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岫。」
一道低低的聲音忽而在沉寂的黑夜裡響起。
玉石小人被驚醒, 後知後覺是玉池微喚得這一聲。
抬起頭四處張望一番, 並未發現有名為「岫岫」的人。
難不成……是在喊自己?
玉池微對小人的疑惑好似全然不察,徑直捏著它拎到面前, 動作輕柔地把玩它短短可愛的四肢。
「你說……施引山真的死了麼?」
這下它終於確定眼前這人確實是在對著自己說話。
怎麼能未經過人家允許, 擅自起名呢?
玉石小人不滿地用小手撥弄幾下玉池微纖長的手指,並不滿意「岫岫」這名字。
玉池微看不出它心中所想,距施引山將他強行拉去望山居後院, 而後不由分說讓他捅了一劍,已經過了幾日。
如今冷靜下來,思緒倒是清明許多。
自始至終,他並不認為施引山那樣張狂囂張的人, 會心甘情願這般平白無故丟了性命。
以那人的性子, 發生這種事, 應該要本著自己不好過,所有人都別想好過的想法鬧個天翻地覆才對。
「他真的死了麼?」
玉池微重複問了遍,即便親眼看著冰棺里的人躺了數日一動不動,也依舊不太敢相信。
兩遍詢問, 不知是在詢問自己,還是旁的什麼人。
岫岫這下聽清他嘴裡在嘀咕著什麼,卻對這些事毫不關心,依舊抱著玉池微的手指蹭來蹭去,一心一意只想同玉池微黏在一起。
深知這小東西是給不了自己什麼回應,玉池微嘆了口氣,逗弄鳥雀般輕輕點了點岫岫硬邦邦的小腦袋。
施引山那樣的人竟能雕琢出如此純淨無瑕的存在,這點同樣叫他大為震驚。
「……自行恢復成原狀?」
隋闕定定注視著正試圖把整日滿地亂竄,沾滿塵土的小腳往他茶杯里放的玉石小人,微微凝起眉。
應了聲,玉池微正襟危坐等著隋闕能說出個緣由。
卻見對方沉思片刻,冒出一句:
「人既已死,留下的東西便是邪物,還是儘早處理乾淨較好。」
全然沒想到隋闕會道出這樣的話,一石一人皆為愕然,怔愣過後,眼瞅著翎清仙尊要伸手去抓,岫岫慌忙往玉池微所在的位置奔,與此同時玉池微也急忙伸出手:
「不可!」
岫岫順著衣袖跳進玉池微懷裡,瑟瑟發抖,一副被人欺負,令人憐惜的小可憐樣。
「……」隋闕啞然,默默收回了手。
玉池微揣著玉石小人,餘光有意無意掠過隋闕的面龐,潛意識告訴他,師尊有事相瞞。
那裝著殷鍾郁魂魄的法器不知叫隋闕安置在何處,師尊沒再提及,玉池微也就沒再多問。
一切暫時塵埃落定。
只是身邊少了個惹人嫌的,遲安身受重傷,至今神智不清。
天蠶宗一行人皆遭到魔尊迫害,弟子們的修行授課暫時停歇,幾處大殿都讓砸出窟窿,事後只能盡力修補。
近來身邊只有隋闕和玉石小人相伴,倒是顯得整個天蠶宗淒涼淒清不少。
屋內氣氛正沉悶著,忽而傳來三下輕柔的敲門聲。
「進。」
台戎推門而入,恭恭敬敬朝翎清仙尊行了禮,方才悠悠道來此番來尋的目的。
「遲安師弟此次傷況較為嚴重,現下雖時有清醒,但大部分時間還是昏睡。」
台戎視線在隋闕身上停頓了頓,似乎在猶豫接下來的話是否合禮。
看出他的憂慮,隋闕十分識趣地站起身,捋了捋略起了些褶皺的衣袖,將空間留給兩位後輩交談,自發暫做迴避。
抬眸望著隋闕步履沉穩的背影,玉池微心緒有些難言的複雜。
若放在以往,這種情形隋闕只會穩坐原位,絕不會挪動半分,並且還要冷冷加上句:「微兒有什麼,是為師聽不得的?」
他不會允許玉池微出現任何脫離他掌控的可能。
師尊的脾性究竟是何時變得?
難道兩次無人之境囚困交談,當真使得二人關係相較於以往更為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