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不眠不休,眼底都熬出猩紅來。
容適卻沒什麼神色變化,敷衍地應了句:「無妨。」
耽擱一天,溫雪便多危險一天。
所以他一時一刻都耽誤不得。
「你若是再這樣糟踐自己,怕是到時候溫雪還好好的,你先將自己糟蹋得英年早逝了。」
一道不大正經的語氣從門口傳來,容適聽到來人提到溫雪,不由得一頓,眉頭鎖得更深。抬頭看去,門口出現的是熟悉的身影。
來人是一男一女,正是當年已經離開京都城的太子殿下容欽,和與他一起逃離的素歌。
半月前,他們二人聽聞了容適下令與北遼開戰一事,便立刻趕到了通州尋容適。
離開京都城後,他們隱姓埋名在天啟遊山玩水,恰好遊玩至距離通州不遠之處的雲州,才能這麼快趕來,助容適一臂之力。
容適抿了抿唇,沒有接容欽的話,只感謝道:「多謝二位協助,我們才能這麼快將通州打下。」
素歌本就是遼人,對大遼的領地十分了解,於是乾脆在容治排兵布陣時,將兗州的環境要塞告知了容適。
素歌道:「殿下過謙了,若沒有素歌相助,殿下也是定能打下這兗州的,您與元將軍的配合打得十分之好,與素歌並無太大幹系。」
她原本是不願見到天啟與北遼開戰的,這也是她當初屢屢拒絕北遼任務的緣由之一。
可她聽說了北遼使者刺殺、溫雪被擄走一事,便也理解了容適的做法。
她知道,這仗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打,且她知道北遼的狀況,幾乎無戰勝的可能,若非如此,北遼也不會多年來只敢暗中作祟。
她能為北遼百姓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對容適道:「陛下,我如今已是大遼叛賊,我當初叛出大遼,一來是嚮往自由,二來我不希望再見戰亂,可如今我知道這仗已不得不打。我只求陛下能善待兗州城的百姓,善待大遼的俘虜。」
她不願再見戰亂,便是不願普通百姓受戰亂波折,不會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容適垂眸答道:「你不說,我也會如此做,我的目的是逼出容治,救回溫雪,不是屠戮無辜百姓。」
甚至,他還下放了讓兗州城的百姓更加安居樂業的政策,這讓留在城中的百姓雖心懷忐忑,但也算放下心來了。
容欽看著他,有些感慨:四弟如今與從前變化又更大了,竟是氣質沉穩了許多,做事待人也更為凌厲果斷。
他自然不知道容適多了十幾年記憶這回事,只當容適是因坐上皇位,又失去溫雪,這才性情大變的。
說起溫雪……容欽想不到,容治被流放後還能捲土重來,一錯再錯,歸順北遼,又將溫雪擄走,如今藏在遼人後邊,拒不見人,簡直令人髮指。
「四弟,我知道你心中掛念溫姑娘,可只有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加順利地將溫姑娘帶回來。」
容適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可他如今一閉上眼,腦海中便都是溫雪的樣子,他便心慌得徹夜難眠。
他微微抿唇,闔了闔眼,道:「我一會兒便去睡一覺。」
容欽這才點點頭,卻無意間瞥見了他發間的一縷白髮,驚訝了一瞬,又猶豫地安慰道:「四弟你……莫要憂思過度,溫姑娘她聰慧過人……她定會沒事的。」
這樣的話,容適聽過好幾遍了,可依然難以排解他的焦慮不安。
言盡於此,容欽和素歌便準備退下了,容欽轉身時,自然地牽過了素歌的手,又攬過了她的肩……
容適看著他們二人琴瑟和鳴的背影,心中又是忍不住泛起陣陣酸楚。
他曾經,也是與溫雪這般依偎相伴的。
容適收回目光,放在沙盤桌邊的手緊緊握拳,根根青筋暴起。
他沉聲對一旁的元將軍道:「這一次,我要半月內攻下荊州,逼容治出來見我。」
元科抱拳,畢恭畢敬:「是,陛下。」
……
三人一路向北。
越往北地,空氣就變得越干越冷,似利刃划過人的皮膚。
溫雪自小養尊處優,常被家人說細皮嫩肉,幹不了粗活,身上穿得又單薄,只有粗布麻衣,不甚保暖,於是身上冷,臉與手也好似風乾了似的,牽著韁繩的手掌心都有些皸裂。
然而,再受不住也得受,她咬咬牙忍了冷與疼,一心只想儘快趕到通州。
三人的快馬已是以最快的速度往北地趕。他們累,馬更累,需要時常停下,讓馬兒歇腳,莫要累死了。
這一路上,溫雪一有機會,便向路人打聽戰事的最新狀況。
她如今只知道,定北軍已經攻打下了兗州,這本該是個好消息,可她卻心中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