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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噹噹,很快打開了他們藏身的房間。

李司淨從床底縫隙看出去,能夠看到穿著拖鞋、運動鞋的腿。

大約三個人,邊找邊罵。

「這男的欠了五十萬就死了,晦氣!」

「這破屋子也不是他們家的,裡面些爛家具能賣的全賣了,剩下的東西值不了幾個錢。」

「他不是有個老婆嗎?又躲哪兒去了……」

「啊啊啊!」

尖叫聲從李司淨身旁傳來,萬年已經被人從床底下拖了出來。

萬年!

李司淨趕緊從床下爬出來。

「小雜種在這兒!」

追債的人,已經抓住萬年的手臂,發出激動的叫聲。

「把他拿去賣了,至少能值——」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李司淨見到迸射的鮮血,斷裂的頭顱,啞然的萬年滿臉是血,面如死灰。

在他夢裡無見過的短刀,血流汩汩,輕而易舉的斬斷一個成年人的脖頸。

而握刀的男人,穿著沾染血跡的灰色長風衣,一次又一次,冷漠的俯視屍體。

那雙眼睛稍轉,與李司淨對視,冰冷得沒有情緒。

這是李司淨第一次在肆意屠殺的夢裡,與周社四目相對。

他心頭一悸,沒能出聲,就見染血的刀尖刺向另一個追債人。

三個人,在周社的刀下,也不過是掙扎的魚肉。

李司淨無見過短刃,不過寸掌,總是可以輕而易舉剖開血肉、刺穿心臟、斬斷頭顱。

卻沒有哪一次像現在一樣,令他頭腦轟然,聲音僵持在嘴邊,無法阻止或是詢問。

這些人,該死的。

無論是夢裡,還是現實,他們都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該死的。

李司淨麻木的看周社動刀,冷漠得如出一轍。

直到那把尖刀,指向了萬年。

瘦弱的孩子,跌坐在血泊之中。

呆愣的看著令他恐懼的夢魘,一個接一個變為碎裂的屍體,最終輪到了他自己。

李司淨突然想起宋曦的噩夢。

在周社斬碎無數染血的試卷之後,宋曦是那麼茫然又驚恐的被周社殺了。

周社,並沒有想救他們。

只是單純的破壞一切,殺死一切。

「周社,你不能殺他!」

李司淨是害怕周社的。

害怕他的冷漠,害怕他的濫殺,害怕他的刀。

但李司淨依然在這個時候,抓住了他的手。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讓他從夢裡醒來嗎?難道只有死亡可以結束噩夢嗎?」

周社並沒有回答。

即使李司淨抓住他的手,也無法阻止他的手掌。

不足寸掌的刀刃,只需要指尖稍稍用力,就能輕而易舉刺穿瘦骨嶙峋的胸膛。

李司淨情急出聲:「小叔!」

那個冰冷的男人對這樣的稱呼終於有了反應,卻只是看他。

冷漠的腔調似乎懶得解釋,言簡意賅:

「他不想活。」

因為他不想活。

屬於周社的刀就會像殺死宋曦一樣,把彷徨無助的萬年殺死。

只是因為他處於茫然與苦痛之中,尋找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

於是周社決定幫他做最簡單的選擇。

「不。」

李司淨伸手抓住了周社的指尖,強硬的阻止那把刀。

他比誰都清楚。

也許夢裡年幼的萬年不想活,可是熬過了這些痛苦歲月,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生活。

屬於萬年的生活,忙碌、瑣碎,依然充滿了煩惱和焦躁,也不可能大富大貴。

可是不會再有凶神惡煞的追債人,將他從床底下拖出來,令他惶恐無助的痛哭。

也不會再有折磨得他恨不得死去的謾罵,一遍又一遍伴隨著身體的苦楚。

「就算他不想活,你也不能殺他!」

李司淨蠻橫得不講道理,固執的握住那把短刀。

如果這把刀一定要見血,那麼……

周社忽然鬆了手,那把短刀輕巧落在了李司淨掌心。

明明是鋒利的染血刀,在李司淨的手掌,卻變成了溫潤如玉的觸感,圓潤冰涼,散發出獨特的氣息,絕不會傷他。

他困惑的去看那把短刃,還沒能琢磨出它的材質,身旁的周社再度動了。

右手失去了一把短刃的周社,左手再度握刀,毫不遲疑的向萬年揮去!

「周社!」

李司淨顧不了許多,飛身撞開了周社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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