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曉霜看著她糾結,拿起角落裡的一盤磁帶,問她:「這盤怎麼樣?」
翩翩看過去,是盤日文歌磁帶,表面積了好幾層灰,封面上的歌手染了頭白髮,黑色袖筒底下露出蒼白瘦削的手臂。
翩翩眼睛一亮,心想好酷。
最主要是,她看見價格欄那裡標註:九塊八。
初三下半學期一開學,陳老師就把翩翩叫到辦公室里,她的語氣很嚴肅:「我知道你喜歡寫作,也有天賦,但是如果你連高中都考不上,那我跟你照實告訴你,這些全都沒有用。」
也是從這個學期開始,禮拜天除了補課,姆媽不許翩翩出門,強迫她在家裡溫習功課,她窩在自己房間裡閉著房門,作業本子底下壓著上個禮拜物理考試三十五分的試卷,她用一台步步高複讀機一遍遍地聽鬼束千尋的那首《漂流的羽毛》。
裴曉霜最近兩次模擬考數學成績都只有四十多分,她壓力太大,有了尿頻的毛病,最嚴重的時候每隔半個小時就要去趟廁所。
她說她上課的時候根本不敢直視陳老師的眼睛。
班會課上,陳老師把中考志願信息表發下來,自己先拿鉛筆填。
陳老師說:「模擬考總成績不滿 xx 分的,選擇性報考中職技校。」
到這個時候,成績其實差不多已經都塵埃落定,不會再有什麼大的變數,翩翩拿著支筆算來算去,無論怎麼算她都考不上高中,她填了一個 xx 職校的美容化妝。
她看到裴曉霜填了個 xx 中專的西點烘焙。
蒲悅也看到了,她說:「拿回去如果你們父母不把這兩個志願改掉,我跟你們姓。」
她說得一點也沒錯,翩翩的志願被姆媽改成了文秘,裴曉霜的被她爸爸改成物流。
一天中午,陳老師拖著陳騫去了醫院,快放學時她一個人回來。
陳騫從此再也沒來過學校。
後來聽說,他被診斷出來中度躁鬱症。
翩翩這段時間總覺得自己的身體裡像是有根無形的繩,她被這根繩牽著,一步一步身不由己地朝著錯誤的方向傾。
學校邊上新開一家漫畫店,翩翩和裴曉霜進去逛,她看到了自己童年時念念不忘的那篇《人頭氣球》,翩翩記住了這個作者的名字,伊藤潤二。
臨近中考,最難熬的日子裡,她們像做賊一樣地把漫畫書藏在書包里搬運回去,壓在練習卷底下偷偷地看,每隔兩天借一本,就這樣把那一排伊藤潤二都看完了,她們還一起看完了 CLAMP 的《東京巴比倫》。
為了買到男主角抽的柔和七星,兩個人鬼鬼祟祟地跑遍了幾個超市,翩翩還偷了一隻爸爸隨手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機。
她們跑到公園裡,走到最高處的那個涼亭里去點菸,鼓足勇氣吸了一口,又苦又辣,混合著早春料峭的寒風,都被嗆得不停咳嗽。
翩翩碾了煙,有些失望地說:「原來昴流君的氣息就是這樣的。」
五一勞動節放長假前,第四次模擬考的卷子發了下來,翩翩的成績特別是數學再創新低,她不敢跟姆媽說,把試卷藏在書包里,拖到長假結束的前一天才拿出來。
姆媽把她的複讀機砸了,漫畫書和寫小說的本子從她寫字桌的抽屜里搜出來,統統扔進了垃圾桶。姆媽說,她是觸盡了霉頭才養出來了翩翩這麼個女兒。
翩翩紅著眼圈,沒忍住頂了兩句嘴,爸爸突然衝進來,不問青紅皂白劈頭就是一記耳光,這一陣爸爸做生意不順利心煩意亂,他像是也想尋一個發泄出口,姆媽拉不住,眼睜睜看他打完耳光又去拿晾衣架,彎變形了朝她身上抽。
這是個無論回想多少次都覺得屈辱的黃昏。
翩翩跑了出去,一面走一面哭,她出小區,沿著老街走,一路直走到護城河橋上,一段模糊的記憶浮了起來,很小的時候,她趁老太太搓麻將,拿著一隻洋皮碗,偷偷從家裡後門溜出去,就是一路走到這座橋上,最後被好心人送了回去。
她立在橋上,心想小的時候多好,可惜回不去。人到底為什麼要長大?
突然背後有人喊她名字。
翩翩還以為幻聽,回過頭去,認出來了徐雲超,和他的姆媽,他們一人手裡拎了一隻超市馬夾袋,看樣子剛買完東西。
再想扭頭走,已經來不及,他們都看見了她哭得紅腫的眼睛,還有胳膊上的紅印子。
徐雲超跟他姆媽說:「姆媽,這是我同班同學,沈翩翩。」
他姆媽點點頭上前去,抽出一張紙巾遞給了她。=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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