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很早之前的一個電池GG,幾隻兔子在賽跑,跑著跑著其中一隻突然越跑越慢,跟不上了,原來是沒電了,加了電池之後,它一下子又能往前沖了。她說翩翩就跟那隻兔子一樣,需要電池才能跑,而她的電池就是通過跟不如她的人進行比較,所獲得的優越感,從小就是這樣。
她還舉了兩個例子:「比如,裴曉霜就是你的電池。因為只有和她對比,才能讓你沒有那麼自卑。再比如,以前的王藝姿也是你的電池,因為她夠蠢,你在她邊上就又能獲得優越感了。」
翩翩氣急敗壞地打斷她:「才沒有!」
她越氣,蒲悅越是來勁,笑著說下去:「而且,你這個人還特別自私,你就是希望別人能永遠都只圍繞你一個人。比如你希望陳榆曄永遠都只讚賞你一個人,你也希望裴曉霜永遠只能跟你一個人要好。」
她一句接一句,根本不容她分辨,翩翩真的生了氣,語氣急促起來,聲量越拉越響。
蒲悅聲音被她蓋住,索性不講,等翩翩講完停下了,她在電話那頭呼了一口氣,輕聲笑問:「噢,急了?你別裝了呀。」
翩翩終於「啪」的一下掛了電話。
這趟之後,她有大半年沒去聯絡過她。
第15章 .櫻桃
翩翩發現有一種不太常見的水果單獨放在玻璃冷藏櫃裡,絳紫紅色,兩顆三顆並頭長在一起,連著綠色的柄。標籤那裡寫著:進口車厘子。
裴曉霜說:「就是櫻桃。我覺得櫻桃兩個字其實還更好聽點。」
這東西的價錢對她們來說有點貴,一共買了沒幾顆,用一隻塑膠袋裝著拎在手裡,到了客運站,時間還早,先去洗櫻桃。
自來水頭下,翩翩要把柄摘掉,裴曉霜急迫地阻止她,像那個時候阻止蒲悅動披薩。
她說:「不要不要,你把柄去掉了,就弄得跟吃小番茄沒什麼區別了。」
公交車提前停靠在站台上,她們兩個來得最早,車廂里沒有其他人,選了後排靠窗的座位坐下來,翩翩看著裴曉霜捏著柄,慢慢地把櫻桃放進嘴裡,仿佛她此刻不是坐在十二月份氣味複雜的公交車上,而是穿著洋裝,坐在盛夏的花園裡吃水果。別人看起來多少有點造作,但是翩翩能懂她。
裴曉霜終點站下車,翩翩比她提前兩站,下車之前,她從包里拿出一本灰色封皮的筆記本遞給她。
翩翩現在不再寫《竹林密語》,她在這本灰色的筆記本上寫一個新故事,關於兩個男孩的,剛剛寫到第八章 ,和裴曉霜一起構思出來的人物和情節,她來動筆,這本灰色本子也是她們一起跑了好多店挑到的。
這個冬天她們跑了很多地方,新故事裡面的兩個男孩去坐過摩天輪,於是她們也特意查了地址,搭了地鐵跑到錦江樂園去坐摩天輪,雖然運氣不好,趕上一個陰沉的霧霾天,從頭到尾只能隱約看到這座城市灰白色的輪廓。
裴曉霜對這個故事似乎比翩翩還要入迷,她連去趟醫院都會把她看見的跟故事裡很像的場景拍下來,導進電腦,再通過 QQ 發給翩翩,用一部老式的,像素很模糊的諾基亞手機。
裴曉霜寄來的信越來越厚,她往信封里夾很多小紙片,都是從雜誌上剪下來的圖片,有風景,擺設,人物,背後都用小字認真標註這張圖片讓她想到了故事裡的哪一段。
有一次,信封里甚至夾了一個小紙包,翩翩打開來,是一對星星形狀的小耳釘。
為了回報她,翩翩送給裴曉霜一瓶自己一直捨不得用的 Q 版香水。
從耳釘和香水開始,她們開始互相送東西。
裴曉霜送她一個貝塔斯曼書友會換購的便攜夜讀燈,象牙白,可以夾在床頭,翩翩很喜歡,可惜質量不行,沒用過幾次就不亮了。
她還送過她一個傻瓜相機,依舊是貝塔斯曼買的,也依舊中看不中用,不管怎麼擺弄,就是拍不出照片來。
裴曉霜送的更多的是一些用途不明的東西,例如一個穿和服的日本娃娃擺設,再例如滿滿一紙盒的彩色動物夾子,她在每一個上都夾了彩色便簽紙,寫著她給動物取的名字,她還留了張紙條,讓翩翩拿的時候要當心,否則,「小動物的頭掉下來的話就太可憐了。」搞得翩翩都不敢碰,一直把它原封不動地放在床頭柜上。
翩翩就只送自己覺得實用的東西,天氣一冷,她想起裴曉霜手上的凍瘡,就從自己一個禮拜一百塊生活費里省下五十塊錢買了支進口護手霜送給她。
逛精品店,看到一條白色的圍巾,她也下意識地想,裴曉霜戴肯定很合適,就又毫不猶豫地買下來。
翩翩還送過她茶杯,暖手袋,她買過的唯一一個不實用的東西,到最後還沒送出去,是在卓越亞馬遜上買的一個雛菊形狀的掛件,金色白色相間,擰開來裡面裝著香膏,不知道為什麼忘記送出去了,很久之後,它在搬家理東西的時候突然出現,金屬的部分已經失去光澤,內里的香膏也完全沒了香味,變成了硬邦邦的一塊蠟。
一個周末,裴曉霜跟家裡人出去了,翩翩無所事事,突然接到王藝姿的電話,讓她到她家去玩。
王藝姿上的是本區最大的技校,工業技校,中考之後,她們很長時間沒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