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勉坐在床邊,正好就著他的動作將他的外衣脫掉。
「放開,」喬鈺抓著自己的衣服,「我要回家。」
「回哪?」江勉單一隻手便抓住了喬鈺的雙手。他坐得近了一些,按著喬鈺的後頸,抵住他的額頭,「這就是你家。」
喬鈺下意識反駁:「不是——」
江勉打斷他:「是我們的家。」
喬鈺回想起一些往事。
十七歲的江勉,在路過淮城新建的高樓時發出的感慨。
「你說,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買一間大房子?」
喬鈺一手拿著速記手冊,一手摟著江勉的腰,正坐在自行車后座背單詞,
聽見對方在這暢想未來,便隨口敷衍一句:「最起碼等我大學畢業吧。」
「我不行嗎?」江勉不服氣,「我打四年的工,等你一畢業就把你接進去。」
「打四年的工?」喬鈺拍拍他的腰腹,「想都別想。姥姥讓你考個技校呢,你選好學校了嗎?」
第21章
江勉最後還是沒有選好要考什麼學校。
他提前離開了,在高考前幾個月、於喬鈺大吵後的某一晚。
紗門推開了沒關,軸承乾澀,發出「咯吱」一聲刺耳的聲響。
喬鈺剛說完狠話,沒想到江勉會在本該睡覺的時間點直接出門,原地愣了一會兒,不見人回來,才想著追上去看看,可走廊上已經沒了江勉的身影。
他先是有那麼一點的擔心,但很快就被隨即而來的氣憤沖昏了頭腦。
不顧姥姥的勸阻,「砰」一聲關上了大門。
既然要走就別回來。
誰沒了誰都能活得下去。
一天、兩天、三天。
一個星期過去了,江勉一點消息都沒有。
姥姥已經在外面找了好幾天,學校的老師也一起,最後報了警。
警察找是把人找到了,但只說了個地址,江勉六天前回了他爸那裡,在京市,現在已經出國了。
這是一件很諷刺的事情。
不過一個月前,江勉還對此報以不屑。
任憑那老頭有多少錢,管他江勉鳥事?管不住下半身的東西,別說作為父親,就算作為一個人也不配。
喬鈺連連點頭:「你可千萬別被金錢沖昏了頭腦,咱們要有骨氣。」
十七八歲的年紀愛恨分明,渾身上下最硬的就是骨頭。
江家的人找江勉勸了幾輪,江勉全部無視,軟硬不吃。
「我有你和姥姥就夠了。」江勉喜歡抱著喬鈺,閉著眼睛把臉埋進他的頸肩,在夜裡細細說著一些情話,「我要看著你念書、畢業、工作,然後一起孝敬姥姥,送她終老。」
江勉把一輩子規划進了短短几句話中,一眼望到頭的未來,平淡又令人安心。
喬鈺不相信這樣的江勉會因為一場爭吵不告而別,拋下他和姥姥,走得這麼悄無聲息。
「出國了?」他不敢置信,「江勉?他出國?」
英語水平只能認得二十六個字母的江勉竟然願意出國。
「有錢就行了,」警察瞥了一眼喬鈺,「人家富二代出個國有什麼好稀奇的。」
喬鈺沒想到有一天江勉能和「富二代」這字眼掛鉤。
他在家悶了兩天,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決定找江勉當面問個清楚。
如果江勉親口承認,他就回來。
沒什麼要說的,也沒什麼可惜的。
他就想聽江勉親口說一聲。
就想看著江勉說一聲。
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
喬鈺只拿了來回的路費,一個人去了趟京市。
他提前做好了準備,找到了江家的房地產公司,以及多處私宅。
他見了很多人,一些無關緊要的、狐假虎威的、瞧不起他的人。
但他沒見到江勉,也沒見到江勉半道上冒出來的爸爸。
他在京市呆了三天,直到身無分文。
最後只見到了一個不明所以的「三叔」,被對方按在桌上,刀刃抵住了眼睛。
血順著眼角流進耳廓,尖銳的觸感直戳眼球。
喬鈺渾身發顫,手指卻緊緊扣著桌沿,不願妥協。
「你是心虛,」喬鈺說,「越不讓我見他,越不對勁。」
三叔笑了:「是他心虛,不願見你。」
喬鈺臉色慘白:「不可能。」
「不可能?」三叔用指背拍拍喬鈺的臉,「小朋友,別太相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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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角似乎還有血跡,橫划過鬢角,流進耳朵。